“怕了?”李慕云提过桑若手中的水壶,将热水倒入茶釜中,冲起一片淡绿沫饽,“还是觉得她们可怜?”

桑若本就跪坐,膝行后退几步叩头,“奴未曾这般想,您已经给了她们机会,她们敢背主就该死。”

魏紫只在外头感叹似的玩笑几句,这些人等不到过晌就把消息传了出去,但凡她们思虑片刻,桑若都不会觉得她们该死。

她只心里不是滋味儿,她也被主子用生死威胁过,但这是桑若头回意识到杀人对主子来说如此轻描淡写,那主子为何会留着她?

李慕云挥挥手,魏紫安静退出去守在门口。

她用木勺舀出沫饽,“你可知我为何一直没给你改名字?”

桑若摇头,常婕妤死后,她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可她不敢问,也没资格问。

“因我不想留你,待得时机恰当,我会放你出去与弟弟团聚。”李慕云将放了橘皮和茱萸的茶汤分入陶杯中,“以后你再想让人死于窒息,记得垫着软枕或被褥,将口鼻都捂住,用些力气才能杀人。”

桑若猛地抬起头,“昭容,您知道……”

那日她被逼去到主子房中时,主子已然昏迷不醒,不待她做什么,主子呼吸就没了。

她当即就想回房了断自己好让常婕妤放阿弟活命,没想到主子又突然恢复了呼吸。

她去捂主子口鼻时哆嗦得不轻,一是从未对人动过杀心,她真的害怕,二也是她知刚闯过鬼门关的主子何其无辜,下不去手。

但眼睁睁看着主子死也是大罪,桑若没脸解释,她以为弑主的罪名跟定她了,却原来主子什么都了然于胸。

她泪流满面,不敢哭出声,只拼命摇头,“奴不走,奴欠您一条命,求求您留下奴,奴愿一辈子伺候在您身侧!”

李慕云品了口煮好的茶,没放太多东西,略有些寡淡的苦涩,但更符合她从后世跟来的口味。

“哪怕你阿弟是奴籍,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机会?”

桑若眼神坚定,“奴祖上也没甚出息的祖宗,阿弟能得穆家庇佑已然是您给的大恩,奴不悔。”

“那若是我让你杀人呢?”李慕云轻笑。

桑若咬着唇,毫不犹豫叩首下去,“奴当唯命是从,绝不拖主子后腿!”

李慕云这才收了笑,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冲她勾勾手,“那你自今日起就改名作铃兰吧。”

洁白如玉的小铃铛花,还带着淡雅香气,为读书人所喜,但,连株带花都有毒,正符合她对这圆脸小丫头的期待。

铃兰噙着泪珠子欢快爬过去李慕云身旁,“铃兰谢主子赐名。”

李慕云被逗笑了,凑她耳边小声吩咐,“先帮我绣个荷包,绣上你藏在妆奁里的画儿。”

铃兰闻言,脸色涨红感动不下去了,“您……您确定?”

这样的荷包叫人发现,算是秽乱宫闱了吧?主子要送给谁?谁敢收啊!

李慕云敲敲她脑袋,“不是唯命是从?”

“奴这就去。”铃兰捂着脑袋仓促起身跑开,说不出是臊得慌还是怕主子有更惊人的吩咐。

等殿内没人,李慕云面上的笑倏然落了下来。

太后刚回宫禁卫势必会守卫更加森严,她看着惠文阁的方向眸底一片苍凉。

阿姐,你会等我吧?等等我吧。

翌日一早,铃兰带着那四个没有别处根脚的宫婢,早早就伺候着李慕云起身,李慕云戴上了太后送的头面。

魏紫在外头软轿旁候着,身为昭容李慕云现在自己的仪仗。

“昭容,夜里一切安好,只有个不长眼的内侍撞了奴,让奴给打发去洒扫上了。”等李慕云进了软轿,魏紫一边说一边动作轻快往轿内扔进个纸条。

李慕云打开,是陆三郎送来的。有封恒在,血牙阁在宫城内传个消息并不困难。

他言说昨夜里就出发去白云寺了,全当不记得自己先前的话。

他还道,阿叔家的六郎和她阿娘一族仅剩的血脉商子钰已被血牙阁送往北疆,去与李慕喆做伴。

李慕云将纸条放入手炉中,如此也好,有同龄人陪着,吉吉也能少做些噩梦。

等纸条燃尽,太央宫也到了。

于贵妃一反常态到的早,伏在太后膝头哭得头都不抬,跟在李慕云后头进来的其他妃嫔都不敢说话,行过礼后安静坐在一旁。

倒是柳淑妃,听于贵妃哭得厉害,也跟着掉了泪。

李慕云只垂首装木头。

太后等人来的差不多,丢开于贵妃的手,淡淡道——

“行了,哀家不在宫里这些时日,你们那些蠢心思既然藏不住,也不必叫哀家跟着头疼,眼看着除夕宫宴将至,给哀家都安分些,回去吧。”

李慕云跟众人一起告退,低眉顺眼跟着出了正殿,不出意外被个年轻内侍拦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