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竟然是唐明明他们到了。
说起来,当初不告而别,且答应唐明明会找到神明来为她治伤的——然而这些全被她抛到脑后了,倒确实有点对不住她。
公主已然十分心累,“金刚杵毁了便毁了吧,没有它,想必二哥哥也能安全些,不会再被追杀了,”顿了顿,又道:“他既向我求助了,有没有说他们如今在都城何处?”
“在长兴坊的太和酒楼。”
公主点头,“倒是聪明,还知道躲到我那里去。”顿了顿,“你去告诉祝守淳,正常做生意,把我的那间暗室给二哥哥用,不许他露面。至于国师那边,我想想办法。”
苏叶听罢后,面不改色出了宫门。
皇城里,现在这个时辰已然宵禁了。
她确确实实是个路痴,在偌大的皇城里几乎是御风转了五六个来回,才终于找到那家位于长兴坊的太和酒楼。
酒楼自然已经打烊了,但是内院的二楼却亮着烛火。
苏叶一间一间搜寻着,所幸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她可以慢慢的找。
然而唐明明却率先在客房内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阴冷气息,这气息比起匡玉的自然算是极其微弱,却也让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谁在这里?”她推开房门往夜色里看去,正对上将将找来的尸魃少女。
苏叶看着她面目惨白,甚至泛青的脸,低声道:“是我。”她微微叹气,略带歉意的道:“唐姑娘,好久不见。”
唐明明微愣,“啊,是你……”她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却迫于伤势,无法利索的开口。
女子的闺房里,她自然没有见到霍城。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苏叶还记得自己的承诺,道:“我答应过霍城,等找到了我父母就会让他们来救你,但是现在,他们来不了了。”顿了顿,“不过,还有一位神可以救你。”
唐明明也知道神界必然是出什么事了,但是也不好问,便黯然道:“还有谁能救我呢?”
苏叶淡淡道:“永夜之地的太子殿下,他如今在姜衡公主的身边保护她,既然金刚杵的主人能请到公主,自然也是能请动他的。你只要求助,那位太子殿下一定会帮你。”顿了顿,低声道:“也算是回报你帮我去永夜之地报信的大恩了。”
唐明明惊道:“太子殿下怎会在这里?咳咳……我亲眼见魔神们连发三道急召召他回去,难道他没回去?”
苏叶摇头,忽然,她话锋一转,冷不丁道:“你还记得那个旱魃的传说吗?”
唐明明点头。
苏叶笑了笑,“也许,并不是天女魃被天帝流放了,而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了呢?”
唐明明已然猜到她如今的境遇,那个奇怪的卦象,后来被她无数次的反复斟酌过,她终究还是被带回到匡玉身边了。
再见到她时,眼前这个少女明显不一样了。
上一次见她时,她还是个警觉、迷茫、又莫名脆弱需要人安抚的小姑娘,有时候又像是竖起浑身尖刺的小刺猬。
但现在,她神情温和,好像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眼中的东西她看不太透了。
“唐姑娘,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少女正色道。
唐明明想不通自己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还能帮到她什么,“你姑且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
“既然唐姑娘是巫族中人,那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令我短暂的放下仇恨,能将仇人真的当作亲人来对待呢?”
唐明明被她这个问题问的震住,“你说的这个仇人是匡玉吧?你不会是想……”
少女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把他当作亲人看待?为了在他手下活命?”唐明明似是想不通,“既然你现在不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就此远走高飞呢?”
“因为我最在意的人,都被他玩物一样捏在手里,我走不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因为实力压不过他,所以只能强迫自己把他当作亲人借此来换取他的信任?”唐明明自顾自猜测着,“然后再趁他不对你设防的时候,在他背后捅刀?”
少女睁大眼死死盯着她。
“不是吧……”唐明明见她一副吃惊的样子,知道自己已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不免感慨这姑娘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想出这么激进的歪点子,“你可别胡来啊,这妥妥的找死啊。”
“我是尸魃,死不了。”她低头,“而且就算不在背后捅刀,也能更容易的做一些事情的,对吗?”
唐明明叹气,“那你干脆虚与委蛇不就好啦。演戏你总会的吧?”
少女摇摇头,“我们相处十年,彼此再了解不过,我若有半点虚情假意口是心非,他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唐明明犯难的支起了脑袋,“那……我这里有失忆蛊虫,你若是想忘记那些仇恨……”
少女眼神冷厉的望着她道,“不,我不能忘。”
唐明明再度陷入冥思苦想,头疼道:“倒是还有一种蛊,这种蛊会让你很依恋他,也会使你不再去恨,只是,解蛊的过程会很痛苦。”她试探性的望向她,缓缓道:“需要剖心取蛊,你——”
谁知少女的表情却是平静祥和的,甚至是淡淡的笑,“只要能帮我母亲顺利渡过这一劫,剖心算什么。”
唐明明心头巨震,以一种怜悯的口吻问她,“种蛊的过程也会不太好受……苏叶公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少女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她回过头盯着唐明明的眼睛,以一种祈求的口吻道:“我能做的,非常有限,所以,我一定要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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