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尽量低着头,往前走,避开一楼那些大嗓门的阿姨们,她们会突然跑出来捏他的脸,或者大声叫他,他不习惯也很不舒服。

终于走到了经理办公室旁边,他把东西送进去后,开始往余朝华的办公室里小心的张望。

他看见了,哥穿着灰色的短袖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头发一样蓬松乌黑,可他真的看见了,又想跟他说说话,这时真要去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躲在角落发怔的看他。

他忽然觉得哥离他有些远,明明在他面前,他却生出了沉哀的距离。

就像幼时的玩伴大龙,哪怕他们同座同行同班级,那时他不知道两人迟早会默契的远去,他想花下所有力气挽留回以前,也逃不过离散的那一天。

他不想这样,他想他缺少的是确定的属于,而不是患得患失再相视一笑的离去。

余醒正在跟余朝华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余朝华表情严肃的抿了一口茶,目光在看着门口,他也跟着回头,只看见那里冒着一个头,还有张荒而逃的身影。

张希吓得要死,没反应脚已经先跑了,他不想被说粘人精,他不可否认喜欢缠着人,总在他没多想的时候已经那么做了。

哪怕分开一小会他都会感觉到不适和不安,心里总想着待在能让他感觉安全和舒适的人身边。

他还是太缺乏安全感,其实他当个跟屁虫他也能跟的乐在其中,但他怕哥嫌他烦。

他以为他藏的够好,但他的个头还是太低,还没跑出长长的走廊已经被抓住。

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来专门找我的?”

哥在笑着说,边说边牵着他的手往办公室去,张希靠近他身边不再紧张,他总是在羞涩难以自如时否认事实,“才不是。”

他也没问哥牵着他去干嘛,已然跟着他走,直到他看见了那个表情严酷的大人。

余朝华跟余醒长得不怎么相像,余朝华鼻翼宽挺,眉目深刻总有一股攻击力,表情严峻,是个不寒而栗让小孩子害怕的长相。

而余醒五官棱角没余朝华那么深刻,他的颧骨线条流畅柔和,是偏生恰到好处的温和,眉目干净还总爱笑,张希觉得哥比余朝华好看的多。

但余朝华看见他却笑了,让张希防备心少了一点,他将大手放在他的头顶拍了拍,“是张宪家的孩子吧,听李亮说你想历练历练,在这干的累不累?”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余醒就替他回答了,“累是肯定累,小孩子干这种的活怎么不累,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想的,这么小一点就送出去锻炼,要是在我家养我天天抱在怀里养。”

余朝华还没说什么,余醒又接着说,表情看上去很心疼的抚着张希的头顶,叹气说:“才十三岁,我十三岁还天天躺在家里打游戏跟同学到处玩,你说你非要赚这点钱干嘛,累的都瘦了一大圈,小孩子累多了不好,容易长不高。”

又是一副大人语气,哄小孩的表情。

张希其实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很累,被哥一说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委屈,每天都过得很累,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样。

余朝华也没说什么,慢步走回去坐下,“去玩吧,小醒打小就念叨你,你俩也好久没见了,去玩会吧,歇歇。”

张希听话点头要走,但不知道哥为什么没走,还牵着他的手有一小没一下的在手里揉着,玩的不亦乐乎。

他仰头好奇的看着哥,想问他为什么不走,等到下一刻余朝华又说:“行了,我会跟他们经理说着点,小孩子历练差不多就行了,带希希去玩吧,要是累了今天早点回家也行。”

他听见哥笑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起来,他立马耳朵红了,挣扎着,“哥,你抱我干什么!”

他好像是没什么体重,余醒轻易的就把他举起来转了几个圈,张希对于高处太过惊慌,他被转得头脑有股眩晕感,他不断害怕的喊着哥把他放下去。

可余醒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任由他喊着,张希在眩晕中寻求视线的落目点,低垂眼时看见了哥仰头看他时绽开的笑颜。

张希被他不知明的笑意感染,还没沉溺在他的目光中,余醒忽然一松手,在他的惊呼声中把他摁在了怀里抱着,犹如在抱个没体重的熊娃娃。

他语气轻松把他搂在怀中往外面去,“走,哥哥带你买糖吃。”

张希被他勒在怀里,头靠在肩颈处,不好意思露脸怕别人看见了,闷闷的说:“我不是小孩子,不吃糖,哥你放我下来,有人看见了。”

余醒说的不以为然,“怎么了,哥哥抱弟弟哪还有人不让抱,难不成是你自己不想?哥对你不好吗,现在大了抱都不让抱了,还是又生疏了?”

张希不知道怎么说,一下一下被余醒故意在怀里颠着,势必今天非要从他口中问出到底让不让他抱,真是个坏心眼的大人。

他不知道哥为什么这么喜欢逗小孩,但他又较真,哪怕耳尖红的滴血了,也回答了,“让。”

余醒终于眯眼笑着,嘴里说着真可爱,捏了捏他的脸,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他一样,又使劲的勒着他在怀里不停摇晃,逗弄着他,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他怀里坐着。

张希差点被他没轻没重的勒过去了,连忙说,“哥,喘不过气了,快放我下去。”

余醒这才放他下来,站那把他闹腾炸毛的头发顺下去,牵着手拉他去小卖铺,“想吃什么糖?”

他踮脚看了看,都是挂成一串串的阿尔卑斯,他又眼睛巡视了好一会,想了想,还是说出口,“酥心糖,我想吃那个。”

老板看他看了一会阿尔卑斯,还以为他想吃,使劲推荐着,“酥心糖现在谁还吃那个了,现在小孩可都是爱吃这个阿尔卑斯的糖,你就试试这个阿尔卑斯吧,保管好吃!我跟你说,我在这卖了好几年了,小孩都爱吃!”

他不说话了,那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口的爱好被否定时的感觉,他太熟悉了,有种无所适从又怕被他人笑话的心情。

好像所有的大人都一样,并且有时李娴还会说他什么都不懂,要以她的目光和爱好来看,不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作为她的孩子也没有自己选择东西的权利,非得给他她自己爱好的东西,并且强迫他喜欢,他不喜欢的拒绝,李娴会说他不懂说他傻说他没眼光,然后再强迫他接受,原来所有都一样,那他还说出口干嘛。

他不想被否定只能选择不再坚持。

“谁说小孩一定要爱吃阿尔卑斯,爱好哪是非得统一的东西,爱吃吃什么,老板你这没卖我们就去下一家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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