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上去,忙用手顶住尚未关闭的府门,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空落落的街巷。
黑黢黢的夜色。
梁铮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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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子时,上京城鸦雀无声,万家灯火俱已沉眠。
梁铮于夜色之中疾步而行。
他脚程很快,来到西市,寻了一处隐蔽的阴巷,藏匿身形。
位置极好。
可将放生池纳入视野。
他守株待兔,屏息凝神,靠在石墙上等了一会儿。
终于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身躯佝偻,蹲在放生池边的歪脖子树下,双手抚地,似是在检查泥土翻动的痕迹。
梁铮无声地接近。
冷锐的短刀抵上对方的后颈。
那人的动作顷刻一僵。
很快,干哑的声音宛如断裂的枯枝,低低地响了起来。
“我就说为何这泥土没人动过。”刘岱笑道,“原来是你小子亲自来。”
梁铮嗯了一声,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池面。
持刀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他眸色晦暗:“来送你上路。”
刘岱的侧颈已冒出血痕,却只嘿嘿一笑:“你不敢杀我。”
他事先打过算盘,特地将藏钱的地点定在上京城内。碍于巡逻不定的金吾卫,料想梁铮也不好在此处对他动手。
而且,他还留了后手——
“我已经把兄弟们快活的事都记下来,封好后交给谒舍的伙计。一旦我没能回到谒舍,他就会代我将那些事散布出去,要你好看。”
梁铮沉默以应,神情静寂。
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认为梁铮有所忌惮,刘岱成竹在胸。
他飘飘然道:“听说,你身边还多了一个漂亮女人?”
梁铮闻言,霎时蹙紧眉头。
刘岱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哑声笑道:“都说那女人是大燕绝色,前凸后翘,玲珑有致,不如……把她借给你大哥我玩玩?”
话音刚落。
刘岱的身躯猛然一沉。
梁铮以电光石火之势,按住刘岱的后颈,将他的头颅死死压入池水中。
手下之人死命挣扎,却无法逃脱。
曾经饱受欺凌的少年,如今已高大劲壮、力敌千钧。
力量差距过于悬殊。
胜负毫无悬念。
直到刘岱近乎窒息,梁铮才骤然抬臂,将他从池里拎了出来。
刘岱脸色涨紫,惊恐万状地喘息着。
梁铮扬起嘴角:“方才那话,你再说一次试试。”
口吻轻松,笑意却阴沉而狂戾。
曾经,他是镇守边关的恶狼。
此刻,他只是李含章一人的疯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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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铮卷起外袍的一角,不露声色地擦拭着手指。
他就站在大慈恩寺的山门之外。
为表敬意,得先将一身的杀气除去才行。
关于刘岱,梁铮用鸽哨唤来了信得过的心腹,代他处理后续。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必在这等渣滓身上浪费过多时间。
梁铮抹净指间的水珠,调整呼吸,终于上前叩响大门。
大慈恩寺的僧人常彻夜诵经,应门也来得很快。
梁铮向僧人合十致意,轻车熟路地走向祈福的香堂,推门而入。
香堂内灯火通明,佛龛背南面西。
案前摆放着一只小巧的香炉,右侧的墙面悬满木牌。
大慈恩寺素有传说,凡是于香堂求祈平安、悬挂木牌者,皆能一生平安喜乐。
梁铮曾为那位公主求过木牌。
此刻依然挂在墙上,他也并不打算将之摘下。
他取来三炷香,借着红烛点着,向着佛龛认真地落了三拜。
祝愿公主诸事顺遂。
誓与卿卿长相厮守。
在弄清一切的来龙去脉后,梁铮终于确定了自己对李含章的感情。
不再游移不定。
也没有含糊与踯躅。
他对她心存渴望。
渴望被她粘着,渴望被她依靠。
渴望护她周全,渴望更进一步。
梁铮走过的路很长、很远,屡屡回头时,连来处都茫然而无所踪。
可他从没有过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明白自己的真心。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为那位公主祈福。
从今往后,他也要守着他的卿卿,继续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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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坐在中堂前的石阶上,双手托腮。
脑袋一沉一跳,打着瞌睡。
她困得极了,眼皮打架,连神智都迷蒙不清。
但她不愿睡。
或者说,是不敢睡。
梁铮还不见踪影。
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才不是担心他呢,她只是、只是……
唉,脑袋糊了,想不出来。
李含章的眼皮挨成一道细线。
她从缝隙里瞟向身前,迷茫地看着。
不能睡。
可她实在等得太久了。
李含章的意识慢慢沉淀,就这样坐在台阶上,逐渐陷入睡眠。
像一只柔弱的小花骨朵。
在雾般的月色下,宁静而娇怯地开着。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处发出微响。
衣物窸窣声也逐渐接近。
李含章睡得很浅,朦胧地醒了过来。
隐约模糊之间,她看到梁铮半跪在面前。
“你……”嗓音又倦又软,几能掐出水来,“回来了?”
梁铮的应声里带着笑:“嗯。”
李含章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点头道:“回来就好。”
“卿卿。”梁铮忽然唤她。
低沉的诱哄紧随其后:“你准我搬回北堂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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