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时,少年想到她八成又要喝苦药,不自觉走到了卖饴糖小人的摊子前。

吹糖的手艺师傅今日兴致很好,不仅吹出了曾经的小老虎,还把十二只生肖都吹得活灵活现,颇具妙趣。

陆云门拍了拍白鹞的头,让它去挑一根带给阿柿。

谁知白鹞一飞过去,直接就咬住了插饴糖苇管的草木棒子,就差把“全都要!”三个字喊出来了。

白鹞的黄喙锋利至极,对上人都能轻易破皮碎骨,对付根草木棒子自然轻松极了,一嘴下去,便将它“咔咔”拦腰咬断!

若不是陆小郎君及时出手扶住,草木棒子上插的所有饴糖动物都要滚到地上。

拎着白鹞的翅膀跟手艺师傅道了歉,随后,陆云门便掏钱买下了全部的十二生肖,又补上了草木棒子的钱。

但当他把沉甸甸的草木棒子抱到怀里时,他忽然就有些好奇,要是阿柿见到他把整个草木棒子带去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因此,即便路上有孩童追着他,咂吧着手指想要一根饴糖兔子,他也毫不犹豫地认真婉拒了:“这些饴糖已经有主人了,我要把它们全送给她。”

可等他走去时,阿柿却并不在客栈里。

不过,由于阿柿此前在县衙堂前跟柳娘子的争执,不少百姓都认得阿柿,陆云门沿街打听,没费多大工夫,便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杂耍班子院前的那颗缅桂花树下,仰着脖子,踮着脚尖,像是在对树上的什么人说话。

听到动静,她在花树下转过身。

一看是他,她立马就笑了起来,眼睛闪闪的,两颗对称的小虎牙露在外面,珊珊可爱。

少年也礼貌地对她笑了笑:“怎么不在客栈歇着?”

“我很想做一件事,所以就过来了。”

说完,她还不忘乖乖地强调道:“我是喝完药才出来的!”

然后,她神秘兮兮地跑向陆云门。

“陆小郎君。”

她伸出两只手,期待地望着他。

“你有小鱼干吗?”

陆云门没有。

但是陆云门很快买给了她。

阿柿一拿到小鱼干,便忙不迭地跑到了离缅桂花树不远的一处深巷里,“喵呜”、“喵呜”,沿着墙面不停地学猫叫。

突然,一只硕大无朋的巨物从天而降,一口叼走了阿柿手里的小鱼干!

“找到了!”

阿柿拔腿就朝着逃窜的“偷鱼贼”追去!

见它跃上了一丛野草地,她一个饿虎扑兔,扑上去牢牢地抓住了它的两条后腿!

“陆小郎君!”

趴在草地上的小娘子抬起头,顶着一脑袋的草叶草籽,两只乌黑的眼睛在一片绿意中焱焱闪耀。

“我抓到它啦!”

那是一只称得上“肥胖”的大猫,身上有着黄色和柿子色条纹,呜嗷呜嗷地亮着爪子到处乱挠,尾巴也甩得劈啪啪,一看脾气就非常不好。

但它的反抗一点用处也没有,最后还是被阿柿托着前肢擎了起来。

“就是它!”

阿柿兴奋地跑到陆云门跟前,把气得直哼哼的大肥猫举给陆云门看。

“我帮你找到了那块铁片的主人!”

小娘子的身上全是新鲜的青草味,一个劲儿地往陆云门的鼻子里钻。

“贾明说,那个吴总管原本不想放我离开,是你把我们接出来的。你帮了我,我一定要报答你。我们北蛮人最讲知恩图报了!”

她围着少年,凫趋雀跃,说个不断:“我记得你问过我铁片的事,所以,我就想帮你找到铁片的主人。刚才,我去问了缅桂花树上的长舌头女鬼,她本来不肯说,但我答应会在缅桂花树上挂好多她喜欢的剪纸,她就全告诉我了。”

她清亮的声音真的是响个不停。

“……那枚铁片原本挂在一只猫的脖子上。那只猫总是觊觎树上的鸟窝,三不五时地就会爬上去掏,有一次不小心扯断了脖子上的线,就把铁片留在了鸟窝边上。我爬树摔下去时,正好把那枚铁片震掉了。

她还给我指了路,说那只猫经常会出现在刚才的巷子里、偷大家的鱼干吃。于是我就拿着小鱼干去找它,果然就把它抓住啦!”

陆云门专注地听完阿柿的话,向大肥猫伸出手指。

大肥猫毫不犹豫!喵牙一亮,吭哧一口咬了过去,凶得像是能打趴一头熊!要不是陆云门的手指收回得快,肯定会被咬受伤。

陆云门按住肩头躁动着要冲过去啄爆大肥猫脑袋的白鹞,静静地打量大肥猫。

阿柿非常肯定它就是铁片的主人。可它除了看起来的确是只母猫、也好像很爱爬树,其余的,似乎跟汪苍水信里所写完全不沾边。

“小郎君!小娘子!”

一名衙役气喘吁吁跑到两人跟前。

“可教我好找!县令有请,二位快快到县衙去吧!

他扶着膝盖换了口气。

“柳娘子已经醒了,此时正在县衙。她听说是阿柿小娘子救了她,便无论如何也要见她一面,不见到她人,她什么都不肯再说……”

说着,他的目光被阿柿手里举高的大肥猫吸引了。

“咦?这不是汪县令养的那只大肥猫吗?”

衙役惊奇道:“汪县令逝后,这猫就跑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再见不着它了呢。”

陆云门:“你肯定这是汪县令养的猫?”

“肯定。您看这儿。”

衙役隔空指了指大肥猫额前秃掉的那一道疤。

“自它被汪县令养了以后,便把县衙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但凡见到有野猫跳进县衙,就会冲上去把把它的脑袋打破,这就是它有一次以一敌四、把那一家子野猫全打得屁滚尿流时受的伤。”

他津津乐道:“有了它,县衙再也没有遭到老鼠蚊虫的侵扰。汪县令常夸它善解人意,把它当女儿养呢!”

陆云门:“它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阿瓷?还是阿池?”

衙役挠挠幞头。

“我也只听汪县令喊过几次,那字听着怪怪的,我也不确定是哪个。”

陆云门明白了。

汪苍水出身南方的夷州。

那里虽然也是大梁的土地,但却有一套自己的本地话,鲜有外人能够听懂。

而那里的“柿”字,便是近“瓷”类“池”的读音。

从一开始,他要找的就不应该是“阿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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