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叹了口气,语气喑哑地警告:“你再这样折腾,可就有罪受了。”
那人儿身子一僵,旋即默不作声地往旁边靠了靠,拉了拉褥子,瞬时乖巧了起来。
方才苏思思凄厉的叫声她都听到了,那种事,真的很痛吧……元姝裹紧了被子,不愿面对。
大人既然不提,她也不要自讨苦吃。
*
六月里雨水多,京都一场大雨过后,暑气越发炎热,纵使已经是下午,仍旧热气难消。
城门守卫的小将有些站不住,偷偷往阴凉地里挪了几步躲懒,忽闻远处有车队的马蹄声,遥遥望去,马车上挂着的木牌让他变了脸色,忙又站直了身子严阵以待。
徐程丢了一块锦衣卫的牌子过去,那小将稍稍检查一番便恭敬地递了回去,也未让马车里的人下来检查——锦衣卫的人可不好惹,尤其在京都,哪个有官阶的都得给几分面子。
马车缓缓驶入京都最外的一道城门,自此,裴宣他们北上的路算是告一段落,正式回到了天子脚下。
日光匝地,街边的大槐树落下浓密的阴影。一缕夏日的薄风掀起车帘,元姝凑了过去,欲要一览京都的阜盛繁华,一眼看过去,最先注意到的倒是地上零零散散的金彩。
也不知是那家人办喜事,这么大的阵仗,撒得整条街都是。她扫了一眼,都没发现金彩的尽头。
有卖菜的老汉和走街窜巷的小贩闲聊,谈起今早新科探花郎沈大人带着足足七十二台聘礼去淮南王府下聘,求娶淮南王的庶长女清河郡主,鼓乐喧天,热闹极了。
那小贩便笑:“那王爷是应了还是没应?”
老汉笑眯眯看他一眼:“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家呢,你说呢?”
“那想必是被王爷留下来用饭了,多半是成了。”
这些京都的走卒们对高高在上的阁臣贵胄们如何翻云覆雨搅动乾坤了解不多,可牵扯上读书人和皇家宗室的千金小姐的风月之事,却是如数家珍。
更何况,这位沈大人中了探花郎跨马游街还是前不久的事,虽然到底也隔了几个月,可丝毫不妨碍那老眼昏花的老汉将沈容安吹得貌比潘安,说当日游街之时差点被女人们的香巾荷包,乃至瓜果砸得晕过去。
连茶楼里唱穷酸秀才和大家闺秀的戏文向来都是座无虚席,这实打实发生在眼前的事,就更是为人们所热忱的了。
元姝撑着脸也正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想让马车驶得慢些,好让她听得更清楚,坐在另一面的裴宣眉心微拧,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沈容安……竟然要娶那个女人。
他目光冷凝,执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摩挲两下:沈容安是什么时候站到端王一队的?他要娶清河郡主,那刺杀的事,他是默许,还是被瞒在鼓里?
瞥见元姝当故事般听得入迷的样子,他心间微微叹一口气:这个傻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是当事人呢……若是还记得沈容安,此刻恐怕要伤心得失魂落魄了吧。
这个念头升起,他心间顿时不自在起来。
外头突然热闹起来,有车队相向着朝他们而来。
裴宣余光注意到有个熟悉的人影骑着马从左侧穿过,他眸色微沉,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拽进了怀里。
元姝听见百姓的议论声,猜到是谁回来了,正准备看个究竟呢,这会子被打断,车帘也跟着落了下来,她不由扁着嘴:“大人做什么?我还没看到那位沈大人是不是真那么丰神俊朗呢……”
“你要看旁的男人,还问我做什么?”裴宣低下头,似笑非笑地拿眼神瞥着她,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
原来大人吃醋了。
元姝心头乐得不行,却软了语气,笑嘻嘻地去勾他的颈子:“这不是没瞧见么……再说了,什么样的男子,定然也比不上大人生得好看。”
裴宣笑了笑。若是从前的你将我二人相比,大约要睁眼说瞎话,无论如何都要将沈容安的容貌夸得冠绝京都。
罢了,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心间叹息一声,不想再去纠缠从前的种种,低下头去撬开她的牙关,品尝这份此刻为他独有的细腻香甜。
……
沈容安喝了些酒,但握着缰绳的手还算有力。
穿过熟悉的长街时,他远远瞧见一架马车中坐了个美貌佳人,有些像陆明舒。
待靠近了,那车帘却骤然被放下了,他蹙着眉头,微微放缓了速度,似在等待。
一缕清风吹过,无意间将那竹纹帘轻轻向上撩起了些。沈容安侧眼去看,依稀能瞧见里面有一对耳鬓厮磨的男女。
他轻吐出一口气,为防万一,还是倾身问了沈平一句:“这是谁家的马车?”
沈平看了一眼金丝木做的木牌,低声道:“应是锦衣卫指挥使裴大人的马车。”
在京都,没有官员会不认识锦衣卫的标志,尤其是这位大名鼎鼎的裴指挥使。
沈容安这才收回了目光。
不会是她,裴宣怎么可能和她牵扯到一块儿。
只是……倒也未曾听说,裴宣身边有什么得宠的侍妾,至于成亲,就更是没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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