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作主张,你会让我发吗?”
他的声音很冷,脸上也挂着冷笑。
“那个人问我知不知道我给许天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你问我知不知道这样一闹会有多难收拾……为什么都来指责我?你也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吗?……那好,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你就去告我,让我给你们赔偿,去啊!现在就去……”
“宴蓝你冷静一点!”
他的情绪明显不对,大约真是被吓到了。
对比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劲儿,又不由地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在餐厅被自己压制时那种发自内心的紧张……
庄云流历来吃软不吃硬,当即消了一些气——
娱乐圈里令人咋舌的妖魔鬼怪还少吗?今天的事都算小的。一味责怪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他垂目看着宴蓝洗完不久尚且未干的头发,叹了口气,说:“你先睡会儿吧。”
宴蓝一愣。
“先睡会儿。最近你也累坏了,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宴蓝盯着庄云流的眼睛失措地一闪,戾气消散,转而染上了些许茫然。
“你……不命令我删帖?”
他本以为庄云流专程过来就是生怕电话里说服不了他。
结果庄云流一脸无奈地耸了下肩,更加无奈地微微翻了个白眼,“发都发了,现在删有用吗?!”
不仅没用,反而会被人说是心虚,变相实锤。
“等公关方案确定了再说,你快去睡吧。”庄云流走到靠墙的长桌边,拉开椅子坐下,表情严肃地取出手机,明显是要开始工作了。
突然之间,始终心慌意乱的宴蓝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他呆呆地愣了片刻,然后听话地躺在被子里。
房间里只留下了庄云流头顶的一盏射灯,光芒笼罩着他的身躯,宴蓝从昏暗处望着那一点,终于闭上了眼睛。
睡眠和梦境几乎同时到来。
他梦到了小时候。
他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往,只知道寄养他的亲戚一提起他们就带着深深的厌恶和鄙夷,更将这些厌恶和鄙夷变本加厉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一开始,他努力说服自己去理解,因为亲戚家也并不富裕,多养一个他自然会有怨言,而他们终归抚养了他,他理应感恩,受一点气吃一点苦没什么。
可是日久天长,情况远远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能丢给他的家务都丢给他,每天毫无理由毫无预兆地肆意辱骂和威胁,到了十多岁,亲戚家大他一些的男孩子开始对他不礼貌,那个年龄,正是初初了解了一些,却又没有真正的概念,几乎完全只有恶意的时候。
他严辞拒绝无果,反抗警告无果,终于有一天爆发,把那个男孩子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到对方彻底害怕彻底不再敢,而他也被亲戚打到几乎半死,是邻居听到动静报了警,警察过来调解,这件事才暂时平息。
之后的日子自然更不好过。
虽说他并没有被那个远房表兄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依旧有了阴影,他开始抗拒与人,尤其是年轻男人接触;
虽说后来庄若人的资助让他彻底重生了,但生活在亲戚家的那十多年,留下的很多影响几乎是不可磨灭的:他对恶意十分敏感,惯于警惕惯于怀疑、惯于冲动惯于反击,尤其是遇到指责与威胁的时候,他很容易崩溃,很容易控制不了情绪。
……
梦境里没有色彩,充斥着混乱的谩骂、挑衅与厮打,不怀好意的笑声刺激着他的耳膜和头皮,人脸奇形怪状,渐渐扭曲。
他想要逃,可双腿却像是被绑住了,怎么都跑不快;他想要喊,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用尽力量也只是喑哑。
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他终于猛地睁开双眼,一骨碌爬了起来,浑身全是汗,胸口起伏,眼睛和脸上挂满了泪水。
一抬头,庄云流正瞪着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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