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洲一贯是个吊儿郎当的少爷,然而在历练中,他并没有像其他弟子以为的那样,更没有“卖队友,敌人来了我就跑。”相反,黑衣少年牢记着谢琊的教诲,放弃了独善其身的机会。
谢寒洲并不是出色的商人,哪怕坐拥家财万贯,小命金贵。
他为保同门浴血奋战,额上裂开狰狞的疤,鲜血顺着颊边一直淌到颈侧,浑身的骨头都在疼,芥子囊里的法宝已经扔得七七八八,他开始后悔平日里仗着聪明偷懒耍滑。
并发誓如有机会好好做人。
谁来救他,他就认她当祖宗。
万妖窟里的邪物一波接一波朝他涌来,几乎遮天蔽日,人至绝处时便开始信神佛,谢寒洲掏出了怀中的护身符,孤注一掷地点燃。
用他舅舅讲过的故事来说,他现在一定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祈求明光处有人出现,救他于水火。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
谢寒洲唯独没想过是晏宁。
她佛系又咸鱼,怕死又贪财,长相一般,修为一般,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会做饭。
可就是这样一个自顾不暇的女人,逆着风雪而来,嗅着发寒发苦的血腥味不动声色,反而御剑如风,盘旋向下朝他伸出了手。
“愣着干嘛,快逃啊。”
晏宁的声音温和平淡,是谢寒洲习以为常的无趣,却在风雪交加的深夜里给他带来了暖意。
他握住了她的手。
纤细,单薄,却有力。
这是谢寒洲第一次握女孩子的手,比想象中小许多也柔软许多,可他莫名觉得心安,因为哪怕有雪花落在晏宁的眼睫上,她清亮的眸子也坚定如初,是不同于往日的神采飞扬。
他好像重新认识了她。
从妖窟逃生后,谢寒洲体力不支昏迷过去,晏宁以一己之力把他背出雪山,和山脚下的弟子汇合。
很久以后谢寒洲才知道,晏宁不像其他师父那样送昂贵的法宝,却不远不近守候在雪山周围,她给他的护身符也是召唤符。
朱砂里融了晏宁的血液,一旦焚烧她就能有所感应。
她没有其他师父那么有钱,却不比任何一个有钱的师父差。
谢寒洲醒来后也看到了守在他床边的谢梨梨,假如不是晏宁抢先一步,他舅舅养的雪白大狗也会把伤痕累累的少年从妖窟驮出来。
他总会性命无虞。
谢寒洲扬起苍白的唇角,露出两颗小虎牙,想揉一揉狗子的头,却被谢梨梨傲娇地躲开,它随谢琊,高贵冷艳。
“吱呀”一声,客栈的房门被推开,晏宁端着苦涩的汤药进来,她拍落肩膀上细碎的雪花,等寒气散去才走到床边,谢天谢地道:
“大头,人没事就好。”
谢寒洲差点都感动了,晏宁又道:“不然我去哪再找一个人形提款机?”
谢寒州:“……”
“师父,你就把我当钱袋子是吧?”
晏宁把药碗递给他,弯唇笑道:“救命之恩,师徒友情价,就收你八百灵石吧。”
她伸出手,嗜钱如命的样子。
可谢寒洲分明看到了少女掌心的勒痕,那是把他放在木板上,她用力拉扯绳子磨出的伤。
少年眼眶一酸,别开眼去看窗外的雪:“就这么缺钱?”
晏宁点头:“给个机会,我也想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烦恼。”
谢寒洲哭笑不得,他拂开垂在颈侧的马尾,看了看身上的雪白中衣,芥子囊也不知扔到哪了,只好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
“先赊账。”
晏宁转而看向谢梨梨:“你信吗?”狗子灵性地摇摇头。
“你看,狗都不信。”晏宁微微蹙眉,催着谢寒洲喝完药后才道:“要是欠我的话,多给一点行不行?”
谢寒洲深深看了她一眼。
“行。”
自那日起,她想要多少他给多少,不是买自己的命,是买晏宁给他的真心,哪怕师徒之间还是尔虞我诈,你骗钱来我偷刀,但都默契地视对方为友。
是作战时可以交付后背的人。
……
谢寒洲收回思绪,酒入喉间慢慢觉出苦涩,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修无情道的人都不明白。
谢寒洲以为这种情绪很快会过去,最多不超过一个月。
可他还是低估了感情。
低估了那一句:“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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