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琊抿了抿微微泛白的唇,连走火入魔再次返老还童的痛苦都消减了,他甩开谢寒洲的手,声音脆生生的:“师父,我来陪你团圆。”

谢寒洲:“?”

你甩开我的姿势是认真的吗?

谢琊牵住了晏宁的衣袖,靠近她时,身体又舒适了一些,他抬起又黑又亮的眼睛:“师父,我们去山下镇子里看花灯吧?”

谢寒洲:“?”

我邀请你的时候你说我幼稚?

晏宁见他气色不好,温柔地拒绝道:“先让大师兄送你回去休息,以后还有机会。”

谢寒洲:终于提到我了。

他也唤了声师父,满怀期待问道:“今天粽子啥馅啊?”

晏宁:“你堂堂大少爷,很缺这口吃的?”

谢寒洲:“不是师父做的我不吃。”

谢琊竟然也来劲了:“师父,看花灯吧。”

晏宁:“行。”

为了满足徒弟的无理要求,晏宁把他们都带到了山脚下的镇子里,先在路边摊给大徒弟买了他最讨厌的红豆馅粽子,稍微沾了沾糖霜就算是她自己加工过的。

又领着小徒弟去了离河岸边花灯展最近的医馆,让他一边被诊脉一边看,末了还要问一句:

“你们满意吗?”

……

做师父的就是要随机应变,安排好这一大一小两个少爷后,晏宁还是没有放弃寻找阎焰。

只有二徒弟最像她。

都是颠沛流离的打工人。

打工人最懂打工人。

晏宁让谢寒洲守在医馆,哪知她前脚刚走,坐在高高椅子上的谢琊就蹦了下来,紧随她身后。

谢寒洲嘴里还包着一大口甜到齁的粽子,口齿不清道:“救…小司弟,泥不要冲动。”

他算是明白舅舅为什么推迟过端午了,就连山脚下依附宗门的镇子也延期了,谢琊是以一人之力,想陪晏宁过个迟来的节日。

想等自己变回小徒弟,肆无忌惮扯着她的衣袖看遍河岸花灯。

谁说他舅舅不开窍?

这老铁树的浪漫,真是一套又一套。

谢寒洲垂眸,按理说舅舅出息了,懂得自己脱单了,他却有些心酸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绪淡淡笼罩,让修无情道的谢寒洲如临大敌,他天生情感淡薄,同他舅舅一样是走无情道的好苗子,不过舅舅天生剑体,是以剑道为主,无情道为辅。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动情。

感情是一个修士的大忌。

谢寒州收敛笑意,迎着晚风走在人群之中,他临街打了壶酒,边走边喝,高高的马尾晃尽侠士风流,哪怕吸引了不少女修的目光,少年也始终是漫不经心的。

感情是大忌。

但绝不是他谢寒洲的破绽。

*

长街通明,青石板上人来人往,花灯的光影落在少女的眼角眉梢。

晏宁是第一次凑端午的热闹。

无论是原身还是穿书而来的她,都本能地对这个节日排斥。

原身不过端午的原因尚未可知,但对晏宁而言,她在现代的外婆就是端午节逝世。

从她记事起,就没过端午。

托祖师爷的福,把这个日子挪后了,晏宁也终于能够毫无负担地欣赏小桥流水两岸的风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随处可见一串又一串碧绿的三角粽子,花灯如游龙,连绵不绝。

火光和着风声从颊边擦过,河水里偶尔有花船驶来,船上花枝招展的姑娘和郎君们往岸边抛着鲜花,若谁有幸接住,便能上船讨一碗酒喝。

晏宁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

但她一眼就看到了阎焰。

在一群花魁娘子中间美丽的少年郎格外突出,哪怕他未着盛装,未染脂粉,只是件洗得发白的红衣加身,配上随处可见的桃木簪,发髻松松束着,也让人无法忽略。

即便他眼角还有伤,浅浅几道红痕,反而添了易碎的脆弱感。

何谓美人,便是如此。

一抬眸一蹙眉就吸引所有目光,可他只是淡淡笑着,仿佛什么都不入他那双桃花眼里。

直到阎焰看见晏宁。

他握在栏杆上的手指紧了紧,眸光闪躲,本能地带着自卑。

他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卖笑,也可以毫无尊严地活着,却不想让他的师父知道,因为晏宁是第一个,伸手捡起他自尊的人。

她从未看不起他。

可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幸好,花船只在河面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船随水移,岸上的人越来越远。

晏宁还停留在原地。

在想我的徒弟怎么又在打工?

她想要追上去的时候,衣袖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扯住,晏宁垂眸,看到了小徒弟白净如雪的脸颊。

他定定看着她,仿佛下定决心那般,别扭地说:“师父,你别看他。”

看我,我长大了也很好看的。

不比阎焰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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