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谢寒洲压下百转千回的心思,同晏宁道:“从来只有舅舅教导我,他是男子不够细腻,也没有女子会指出我的不足,让我去改,我便不觉得自己不好。”

“师父,你说的我都会听。”

少年人脸颊薄红,一颗心赤诚,连在他身上下了“窥心咒”的谢琊都倍受感动。

没有什么比少年的成长更值得骄傲,谢琊为谢寒洲而骄傲。

他替大外甥松了口气,结果自己没捏好碎瓷片划伤了手。

鲜血坠地,如溅寒梅。

谢琊有点儿晕。

他成年的躯体早已进入金刚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然而返老还童后,谢琊的修为不仅损失大半,连金刚境都破了。

谢琊此刻与瓷娃娃无异。

他还晕血。

他怎么能晕血呢。

一生要强的祖师爷强忍着不适,不敢去看受伤的手指头。

谢琊觉得矫情,如果是他从前,别说这样的伤口,就算和大能对决,他伤可见骨也能当即自愈,根本不需要去医峰就医。

从前的祖师爷是没有弱点的。

更没有破绽。

谢琊的骄傲不允许他难过,他试图往外走,然后找个没人的角落难过,却被身后的姑娘拦腰抱住。

晏宁把小徒弟抱到了圆凳上。

她接过谢寒洲递来的灵药,以及阎焰递来的雪白薄纱,对面色不好的谢琊说:“三丫,疼就哭出来,没关系的。”

谢琊心道:我八百年没哭了。

可他看着眼前女孩子温柔的眉眼,还有她指尖轻柔的手法,没忍住鼻翼轻动,眼眶酸涩。

谢琊并不需要温柔。

可他依然为温柔臣服。

人人都觉得他是强者,奉他上神坛,对他有诸多苛刻,百般请求,唯有晏宁亲口说:

他又不是神仙。

怎么可能无所不能?

*

谢寒洲最怕晏宁捋衣袖。

他这位师父看着文雅,但捋衣袖只为两件事,要么下厨,要么打人。

这个“人”一般是指谢寒洲。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烧的耳尖,在太阳下踱步,等到阎焰下山挑菜,晏宁下山买祖师爷的周边,小竹楼只剩他和三丫的时候……

谢寒洲唇边露出略带邪气的笑容,他推开小师弟的房门,随后重重一合,对那小萝卜头说:

“我抓到了你的把柄。”

谢琊临窗而坐,他压下手中书卷,不动声色地抬眼。

谢寒洲道:“你装病。”

谢琊微歪头,不甚在意,也没有否认。

谢寒洲又道:“你露馅了。”

谢琊微笑道:“大师兄在说什么胡话,我又不是饺子,怎么会露馅?”

谢寒洲唇边的笑意愈深,他走上前在谢琊对面坐下,道:

“你快别装了。”

谢琊垂下长睫,正欲反驳,就听那少年欢快地说:“舅舅。”

“我是你的亲外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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