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已经破烂不堪,被骂被羞辱无关紧要,可是晏宁没有错。

她是他的师父。

受不得半点侮辱。

*

日渐黄昏,阎焰和谢寒洲的好事到底没有做成,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一前一后回到竹楼。

山上远没有山下喧闹。

晏宁和谢琊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书,梧桐碧绿,延伸出篱笆外,也挡住西晒。

阎焰低着头,不想叫晏宁瞧见脸上的新伤,他把从镇子里买来的桂花糖塞到谢寒洲手里,道:“我去干活,你跟师父说吧。”

“行,你要伤药吗?”

谢寒洲别的没有钱管够,他和阎焰把早点铺掀了,最后赔钱了事,唯独没赔被展红袖拍烂的那张桌子,天知道那个女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阎焰摇了摇头:“不用了师兄,上次师父从你那要来的伤药我还没用完。”

谢寒洲掂了掂手上的油纸,糖的分量比上月多一倍,看来二师弟是考虑到多了一个小师弟,买糖买双份。

他跨过门槛,走到梧桐树下的石桌旁,自己倒了杯茶喝,酝酿一番后才道:

“师父,你没看到我回来吗?”

晏宁连头都没抬,她盯着书卷里的修炼心法道:“有事说事。”

谢琊倒是肯抬头看他一眼。

大外甥欲言又止,一看就是在外面惹了事,还跟人打了架。

谢寒洲往前一步,老实交代道:“师父,有人骂二师弟和我。”

晏宁点头:“不要冲动。”

谢寒州又道:“骂得可难听,说我们是孤儿。”

晏宁向来温和,淡定道:“不要冲动,好吗?”

她今天早上才教过小弟子,无论何时都要礼貌,别骂人。

谢寒洲继续告状:

“师父,他们也骂你了。”

晏宁沉默了。

就在谢琊以为她就这么算了的时候,早上还教他温和有礼的徒孙忽然重重合上书卷,捋起袖子道:

“人呢?”

谁骂的?

……

晏宁从秋千上起来。

谢琊默契的和谢寒洲对视了一眼,二人齐声开口劝道:

“师父,你别冲动。”

晏宁摆摆手,淡声道:“我没冲动,我就想过去看看人家是怎么骂我的,顺便学两句。”

谢寒洲支支吾吾道:“反正…很不好,还造谣你的清白。”

谢琊听言,眸光变了变。

他放下手中的九连环,抬头同晏宁道:“师父,你别放在心上。”

晏宁笑笑,无所谓地说:“七杀门里的人都知道,我是师尊谢不臣的附庸,是靠他而活的菟丝花……”她顿了顿:“造谣我清白的人无非是想师尊厌弃我。”

这对晏宁来说反而是好事。

谁愿意当自己师父的炉鼎呢?

晏宁猜也知道是那位红袖女师叔在背后推波助澜,展红袖的目的也很简单,她觉得晏宁脸皮薄,恐怕承受不住这种非议,会自行离开。

然而此晏宁非彼晏宁,她并不在意这种所谓的荡i妇羞辱,大清都亡了那么多年,晏宁作为建设美丽中i国的接班人,格局早就打开了。

她看了眼谢寒洲被剑气划破的衣袖,还能半开玩笑道:“大头,你这衣服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那么有钱一人,不买件好点的。

谢寒洲愣了愣:“师父,你不怪我们跟别人打架吗?”

回来的路上,谢寒洲连跪在饭厅,看着师父和小师弟用晚膳的事都想好了。

晏宁微笑道:“不怪。”

错不在你们。

谢寒洲松了口气,开始吹嘘自己怎么一打五,还能保护二师弟,他顺势扯下坏了的半截衣袖,本来想留着卖惨的,如今没事,谢寒洲便解释道:

“师父,我虽然有钱,但要养我舅舅,你不知道谢琊那个人,不是鲛人纱他不穿。”

谢寒洲声情并茂地控诉:“还有,他多金贵,多了不起,视钱财如粪土,做外甥的不省着点,再大的家业也养不起我舅舅。”

少年话罢,又在心底腹诽:

现在我还要多养一个师父。

造孽啊。

谢寒洲一吐为快,他从不敢在谢琊面前吐槽,怕被打怕挨捶,但他真的很委屈。

殊不知,谢琊再次听见了他的心声。

做舅舅的开始反思。

看来他还是对谢寒洲太宽容了,才会养成他这种两面三刀的性格。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抬起笑眼,“师兄,你舅舅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谢寒洲轻蔑一笑。

“他?他一天天的就只知道闭关。”山门一锁,与我无关。

“哦。”

谢琊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夕阳洒在庭院,远处可见炊烟,晏宁看着相处融洽的大弟子和小徒弟,忽然说道:

“大头,你带三丫去洗澡吧。”

修士们虽然有净尘诀,但不比泡澡舒服,加上小徒弟大病初愈,之前又因为发热出了许多汗,去后山的温泉池洗一洗最好。

晏宁笑望着他们。

谢琊忙道:“不必!”

谢寒洲道:“我不要。”

弟子们异口同声,别开脸,面色有些许怪异,晏宁不再强求,同谢琊道:“不要师兄的话,师父陪你洗澡好不好?”

谢琊的耳尖肉眼可见红起来。

他直觉徒孙在玩弄他,可他没有证据,又碍于幼童的身体,谢琊强压下羞耻的情绪,认真跟晏宁说:“师父,我阿娘教我,男女七岁不同席。”

他一本正经,小脸严肃。

谢寒洲觉得这小古板有点像他舅舅,不免调侃道:“可是你才六岁啊,有什么关系?师父又不是别人,她的年纪都能当你后娘了。”

谢琊抿唇,就无语。

喜当后娘的晏宁也很难高兴起来,她刚想叫谢寒洲去饭厅面壁思过,就听见了竹楼外传来的脚步声。

不是阎焰,是陌生人来访。

最近晏宁总有不好的预感,昨晚更是没有睡好,心绪难宁。

谢寒洲倒是善解人意,主动守到门口,也瞧见了踏着山路拾级而上的内门弟子,弟子的衣袍上绣着白色山茶花,不出意外是凌华仙君谢不臣的人。

提起谢不臣谢寒洲就来气。

他不是拜晏宁为师嘛,这就意味着要叫谢不臣师祖,也太给谢琊丢脸了,舅舅是创立宗门的祖师爷,连掌门谢青山都要称他一声师父,谢寒洲却以一己之力乱了辈分。

难怪舅舅这两年不待见自己,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寒洲把那弟子拦在门外,顺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唇边,道:

“我师父很忙,有事跟我说。”

蓝衣弟子拱手行礼,提高音量道:“仙君已经出关,派弟子前来,请晏姑娘去殿内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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