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近…定远侯府不知作何打算?”一道略显低沉口吻却颇为慈善柔和,令人心生好感的声音响起。

“还能有什么打算。”定远侯府人惫懒道。

“眼看婚期一天比一天近了,妹妹说话直了些,姐姐别介意。”寝室内,于夫人见到定远侯夫人如今的模样就暗自心惊,月前定远侯夫人上门讨说法时,还是面色红润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如今却是两颊凹陷,下颚尖尖皮肤蜡黄,连眼睛都因为过瘦的缘故而整体显得略突出些,卧房里浸染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浓重汤药味道。

幸好来了一趟,于夫人心道,若是定远侯夫人因病过世,容从锦还要守三年孝期,耽误了她儿子的婚事可怎么办?

定远侯夫人缓缓颔首,现在在她看来,于夫人已经不似从前惹人生厌,身上简直拢着一轮光环!于陵西再差劲贪花好色,也总比傻子强啊。

定远侯夫人已经认输了,有意与于家结亲,这才强撑着病体见了于夫人。

“男子婚前胡闹了些也是寻常,我已经重重责罚过他了,叫他知道厉害,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现在陵西也很是懊悔,被那婢女勾引,让从锦难堪。”于夫人哪知道她的意思,先是将于陵西的过错一笔带过,又停顿一下软声细语道,“不瞒姐姐,我拿从锦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我也心疼他。”

“已经这般年纪,还待在家中,望京中只怕也数不出几个,哪个名门望族不是三妻四妾和睦相处,况且…您怎忍三郎和从锦膝下空空呢?”于夫人握着定远侯夫人的手,又亲昵的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 腕上各戴着一只莹润通透翠绿欲滴的翡翠镯,清脆撞在一起,当啷一声,“莺娘虽然不好,但也是给三郎和从锦诞下子嗣的功臣,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您就抬抬手,别再难为三郎和从锦了。”

“否则错过婚期,允婚不嫁,也与理礼法不合,更是要让两个孩子抱憾终身了。”于夫人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于陵西再寻亲事容易,容从锦却已过标梅之期,唯有向滇南、西北等地远嫁才能勉强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但远嫁还不如于陵西知根知底。

把容从锦放在眼下,也好看顾。

这番话刚柔并济,既给了定远侯府台阶下,也威胁要把定远侯府允婚不嫁的事情推到望京府尹的案头。

在她看来于陵西自然是千好万好,他们于家书香门第,于陵西又自己中了举,配定远侯府一门粗鄙武夫,已经是勉强迁就了,容从锦敢推拒婚事,故作姿态的模样,令她心中无比厌恶。

但是三郎的婚事牵着朝政局势,都是于大人做主,看到皇后数次赏赐定远侯府,于大人坚定了要结这门亲事的念头,甚至讲出“母子尽去,婚后再做打算”的这种话。

双儿不易生育,定远侯府又手握重权,岳家如此强势,于陵西婚后想要有别的子嗣就难了,于夫人坚决不肯,但她也察觉到了望京中风向涌动,皇后对定远侯府的青眼相加。

皇后是六宫之主一国之母,又有嫡亲太子,这对于陵西的前程可是极有助益的,她本来还在左右摇摆,谁知儿子也反了水。

本来对这门婚事也是态度平平,觉得定远侯府粗俗,但是谁知忽然改了口风,一定要娶容从锦为正室。

还若有所指的说什么“数十年官运亨通,都指望着这门亲事了。”

于夫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父子俩都看中了容从锦,她也不能违拗其心意。

于夫人言罢,胸有成竹慈眉善目的望着定远侯夫人,只等她松口。

却见定远侯夫人呼吸越来越急促,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瞪着她,连手都在锦被下攥紧了,压进掌心泛起青白的痕迹。

于夫人莫名其妙,在她看来定远侯府除了与于府按时完婚已经无路可走,她压住了定远侯府的七寸才敢直接摊牌。

她哪里知道定远侯府还有六皇子这个备选。

定远侯夫人的心结也不是因为于府,而是六皇子。

“滚!”定远侯夫人单手指着门的方向,气沉丹田道。

见到于夫人前,定远侯夫人始终心存侥幸,只要于府肯退一步,或是拿出商谈的态度,即使还是要容从锦认下莺娘和庶长子她也答应了,无论如何也比傻子强啊!

但现在看来,还不如傻子!她宁愿把容从锦嫁给一个痴儿,也不愿意让容从锦受一家精明人的搓磨,定远侯夫人须臾间想明白了一直困住她的迷雾,心结自行解开。

定远侯夫人心中的天平向一侧压倒性倾斜,连天平都压翻了。冷笑数声,彻底对于府绝了指望。

于夫人险些被声浪掀翻。

“你!“于夫人拂袖而去,一个字都不愿与定远侯夫人多讲。

“滚回来!”定远侯夫人声若洪钟,面色竟然逐渐红润起来。

于夫人下意识顿住脚步。

“侯爷就在府上,夫人稍后,侯爷这就拒了婚书,退回定礼,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凭本事吧。”定远侯夫人手臂撑着床塌,眨眼工夫竟半个身子都坐了起来,扬声道,“沉香,去请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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