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宝绪勾着我的领招我低头。

我俯下身,侧过耳,一片软糯温润就那么梦一般轻贴在耳后,黑暗之中,仿佛一点萤火点亮了世界,令我身心颤抖。我该怎样去形容它?那不是一种纷繁芜杂的浑情浊欲,它就像初日照海上,明月映清江……澄心明性,得见天地。

回家的路上买了材料,桂圆性温,红枣益脾,红糖益气,生姜祛寒,和水落进小瓷锅,文火慢煨三个字,成效卓越。红糖生姜熬成甜蜜中带辛辣的暖汤,丞宝绪喝得直皱眉。

确保丞宝绪卧床充分休息,我组装了望远镜在院子看月亮。

38万千米外的环形山寂默如旧,月球却因为大气层的流动,出现肉眼可见的湍动摇摆。山河草木形随心动,佛法有说世上并无所谓的客观体相,所见所闻,都是个人心中的映射。

早春的夜晚分外宁静,我暗自计划次日的约会行程,因为13号下午就要返回日本,让剩余的1天半过得有趣,变得尤为意义重大。

坦白说,我并不擅长讨女孩子欢心,常常幼稚且无聊。只是因为丞宝绪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而我又是个极其幸运的人。她喜欢接触一切新鲜美好的事物,我恰巧有渴望邀她参与分享的趣事。爱恋到末,都是发现自己的旅程。

想要带她到俱乐部了解赛车,理由不言而喻。我观照自己那颗好强怯懦又虚荣的心,拥有一个俗人所有的特质,无非是沾沾自喜,自我彰显。并且我理直气壮地认为,表现自己吸引意中人,岂止是需要大众的理解?鼓励、让步并作出衬托,简直是人类必备的美德!

这话现在说起来,可能令人感到费解,但确实有它可笑的缘故。追溯旧事,虽说有札记,随着一些人慢慢消失在岁月里,也难免依稀斑驳,许多细节已不可考究,难以还原。所剩下的,只是一些刻骨铭心的情绪,时至今日,是佐证那些答卷属于我,唯一的证据。

那天睡得很晚,第二天醒来,丞宝绪已不知去向。

给她打电话,手机无人接听。因为是周日,我自然联想到她被我父母找去了。

给我妈拨去电话,她正在场子里看工料,见我来电,问我是想通了,还是执迷不悟。我不肯松口,我妈旧事重提,让我把外面的女人约出来。我问她爸爸呢,她说爸爸和政仔一早下苏州去了,要是我再不懂事,将来家业落在别人手里,只等喝西北风。

聊得正闷,丞宝绪拨来电话,我挂了和我妈的通话,问丞宝绪去哪儿了?

丞宝绪说:“罗尹来了几个朋友,有个临时饭局,你自己凑合一顿,我晚点回来。”

我不悦说:“我明天就走了……”

丞宝绪语带歉意,“我很快回来……”

惩罚丞宝绪以至于自己没有吃饭,我躺在沙发上看了一中午书。

不到两点,院门微微作响,我撂下书,一咕噜翻起来,赤脚下了地,朝院中张望了一眼,是丞宝绪的车子,她是独自回来的。

我的心情阴转多云,跳上沙发,枕着手假装睡着。

丞宝绪靠近了,轻轻唤了我一声,我故意不回应,片刻,一张毯子落在我身上,我揪住丞宝绪盖毯子的手,猛睁开眼,丞宝绪精致的妆容和宝蓝色的衣裙让我一阵炫目。

这样漂亮,却不是为了我,一早上累积的不悦突然变本加厉,我气闷难言。

丞宝绪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

丞宝绪想是听出了我的语气,挽着我温柔地说:“走嘛,我们去吃那家荣记竹升面。”

我说:“你还吃得下?”

丞宝绪笑说:“我饿着呢,席上净说话去了……都是些办事儿的人,多少得敷衍着。”

“穿这身衣服去吃面?”我说。

“也是,换一套吧。”

我笑了笑,说:“也是,我又不是罗尹。”

丞宝绪怔住半晌,“就穿这个去吧,你不是喜欢这个色……”

我若再不依不饶,无疑把一天的气氛就此破坏了,可是我心中含怨,难免使性谤气。

一路上除了开车,就把手揣在大衣袋里,对丞宝绪爱答不理。

丞宝绪今天格外的光彩逼人,坐在店子里,就像女王幸临。我满足于丞宝绪的美丽是为我特别定制的,我牵着她,有宣示主权的自满。今天的引人注目,只让我体会到失控,她越是瞩目,我越是冷淡她。

丞宝绪一碗面也没吃完,气氛被我弄得糟糕透顶。可还是按照原计划,带她去了俱乐部。

国内的赛车俱乐部,无论是从技术亦或是从资金,起点都不算高,只要车手愿意,从驾驶经验丰富的业余车赛道车手处学习到的东西,不亚于从培训印地或NASCAR车手那里学到的。资金不足有时反而能促进技术的提升,是纯粹追求速度的游戏;不比跑车俱乐部,在入门配置上就使大部分人望而生畏。

这些年的疏懒反倒加深了我对它的热爱,我急于和丞宝绪分享,预计先带她参观场地,给她讲述赛车的特性,每种弯道的技巧,经典的赛事,让她现场感受速度的魅力……

万万没想到,丞宝绪的光彩夺目会成为两人争吵的导丨火丨索,甚至超出了我对意外的计划范畴。

接待我们的,是车队的工程师阿常。阿常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车辆工程专业,是个开朗幽默的健硕小伙子。早年我学习赛车知识,跟他混得很熟,长有一段时间,都传言我是他女朋友。

阿常还是一如既往的待人热情,带我和丞宝绪参观新赠和改动的场地设施之余,极力地向宝绪夸我有潜力,悟性高,要是努把力,出成绩不难。

丞宝绪听了一会儿,拉我悄悄笑道:“你给了人多儿钱?这么吹你……”

我虽然没有和阿常提及我的性向问题,听到这里,料想他大约也了解了七八成。

我说:“百来万,不多。”

丞宝绪主动拉住我的手,问我:“好像挺有意思的,你给我讲讲。”

我看着丞宝绪娇俏的模样,曲指往她额头弹了一记,丞宝绪捂着额头,回手锤了我一下,我捏着她的鼻头,“你这个坏女人!”

丞宝绪不肯示弱,也要来捏我,我仰着身子不让她得逞,正闹着,听见有人叫我名字。

那是阿常的校友,俱乐部黑马车队的经理人,唐俊生。

唐俊生带笑迎上来,目光在我和丞宝绪之间略略一扫,“哇,林君颐,好久不见啦!这位美女怎么称呼啊?”也不等我介绍,朝丞宝绪伸出手道:“唐俊生。……美女是来试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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