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是想把你收服为家臣,让你一辈子为他当牛做马南征北战吗?

你在脑内浮想联翩了三分钟半泽直树画风的商战喋血,阴谋诡计觥筹交错,然后挥散脑中离奇的幻想。

不不不当务之急不是臆想,脚踏实地才是正途。

你抬起双手,轻轻拍打两边脸颊。

好好学习,保住奖学金!

没有钱什么都是空谈幻想!

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就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序章下不紧不慢地开始了。

升上二年级后,经过一个学期的铺垫,升学的话题变得越来越频繁。课堂上老师提起升学的次数也比之前多了不少,尽管还未到应考的三年级,但用老师的话来说,死到临头才做准备,万事俱休了。

而在家庭里,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佑树似乎刻意在避开你的作息时间。每天你起床,他就已经出门了。好几次没逮到人后,你咬牙切齿,干脆四点就起床蹲守在门口,谁知他竟然从窗户翻出去跑了!即便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装作没看见你漠视过去,匆匆走开。

只有偶尔深夜学习结束后饥肠辘辘,在房门外发现的热气腾腾的一碗拉面,证明这个弟弟还在你的身边。

学校里的变化不止是升学。

当你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去找赤司的时候,走过转角才意外发现他身边已经围了几位同学。看面孔都是学生会里的几位熟悉的干事,时常有些任务交代给他们。

或许是你的脚步太轻,他们都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到来,依旧围拢在红发少年的身边。

而赤司也一如既往地,用那种看不出任何破绽,云淡风轻的从容神色,偏头对每个人简洁、明了地交代着任务。

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你的到来。

你突然感觉好像你们并肩同行的日子是在好久之前了。明明只是过去一个暑假,为什么好像一切都变了样呢?

确实一开始很多事情是你在协助他处理,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可以跳过你这一步,独立去完成。学生会的成员们经过一个学期的洗礼,也不再容易像初来乍到时那样手忙脚乱,已经可以各司其职,稳妥运转了。

你忽然一下子丧失了价值似的。

握着楼梯栏杆的手力道渐渐收紧,窗户照进来午后的阳光,而你刚好站在楼梯间半边的阴影里。阴凉宛如虫噬般无声爬上脊背,惹人发毛。

所以你不喜欢改变。

从前因前辈要毕业离开而产生的失落与不安,你花了许久去克服。

从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开始,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的生活,又乱了节奏。

就这样在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你终于抓到了佑树。大概是连轴转的上学和打工终于让年轻气盛的身体不堪重负,他的反应速度没从前敏捷,刚一看到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想放下没吃完的饭碗逃跑,就被你一把抓住衣领。

你用旧练习册卷成纸筒一边抽打他一边数落他这些天把自己这个姐姐当空气就算了,居然随便丢了你的东西还不道歉。

本来打算一直闭紧了嘴巴当哑巴的佑树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嚷嚷:

“大姐,你就是想背着我们大家偷偷填短大志愿!你以为能瞒住我们全家吗?!”

你举至头顶的纸筒猛然一顿,眼瞳紧缩。

空气都安静下来。劝阻的沙耶也停下动作,她看看佑树,又看看你,你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不赞同。

看来连沙耶都知道了。

趁着这个空隙,佑树一个鹞子翻身坐起来,没好气地说:

“这段时间你嘴上说着好好念书,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监督我们功课……其实背着所有人偷偷跟已经毕业的前辈们要了很多附近短大的材料,一直在偷偷研究吧。”

被发现了。

你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思维断线,心脏一顿,随即猛地狂跳起来。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而佑树盘腿坐在地上,一只胳臂搁在膝上。不躲不闪,大喇喇地留在那里,仿佛滚刀肉般等你的处置。

“大姐,你真的认为这个家里的人通通都蠢到发现不了你在想什么吗?”

你握住纸筒的力道越来越收紧。

佑树还在乘胜追击:

“你该不会还沉浸在自以为所有人都需要你照顾的氛围里吧?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啊,早就不是追在你身后,摔倒就会哭着要你扶起来,衣服破了要你缝补的小鬼了!”

你忽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再也握不住纸筒。纸筒脱手,啪的砸在地上,重新恢复成练习册。

你的眼前在那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画面。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弟弟妹妹,千恩万谢从好心邻居那里借来的米,还是个孩童的佑树穿着洗到发白的T恤站在雨里忍哭。一家五口挤在一个房间的榻榻米上在燥热的夏天难以入睡,只有一个老旧的电风扇来回转头吹来热度不减的风。

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的佑树,逐渐长成与眼前身影重合的少年。

牵着你衣角总是爱哭的沙耶,逐渐变成什么都不说自己强撑的少女。

“哪怕没有你的关照,我们也可以照顾自己。”佑树说,“压根不用你分心来关照我们,先好好照顾你自己吧!”

“佑树,住嘴别说了!”沙耶忍不住道。

“让我说完!”佑树瞪向沙耶,再看向你时,眉毛微微上挑,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讥讽表情来,“大姐,从以前开始我就想告诉你了。我们之间压根没有血缘吧?别说有血缘的亲人能不能做到互相付出,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干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人生啊?”

你的喉头发涩,声音像是被堵住,好半天才发出来:

“所以……你们是嫌弃我管得太多?自不量力?”

他恼怒地抓了抓寸头,大喊:

“我是想告诉你尽管考你的大学!别为了什么没必要的责任心放弃大学去考短大!大不了我休学去打工供你读书啊!”

你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原因,不知道从哪件事开始说教比较好……是拎着佑树的耳朵给他一次永生难忘的身躯+意识双重教训呢,还是先把不知何时盈满眼眶的泪水擦拭一下。

你一脸空白的表情与过久的沉默成功吓到了弟弟妹妹们。刚才还气定神闲大放厥词的佑树渐渐慌起来,更别提一直守在身边的沙耶,她看起来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就会现场把佑树切成沙丁鱼片。

“都说了要跟姐姐好好谈一次,你看,现在彻底搞砸了!”沙耶忍不住埋怨道。

佑树理不直气也壮,“当时最生气的不是你吗!非要冲出去找大姐说个明白,还是我拦住你的!”

眼泪啪嗒滴在地板上。

你慢慢蜷下身,额头抵地板上,眼泪顺着脸庞流淌下来,在地板上洇开小小透明一摊的水痕。

作为姐姐却需要弟弟来担忧,为你筹划,甚至想要牺牲自己来为姐姐的未来铺路。

你到底是个多失败的姐姐才会让家人担心你至如斯地步啊。

挫败感如海水般铺天盖地吞没了你。

你一拳砸在耳边的地板上。两个弟妹都被你吓了一跳,顿时噤声不敢说话。刚才还在招架沙耶拳头的佑树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任由沙耶单方面殴打他。

“…我什么时候扶过你们了。”你从地上抬起头来,露出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脸,“我都是站在那里,叫你们学会自己爬起来!”

已经被吓傻了还被沙耶迁怒暴揍了几拳的佑树赶紧息事宁人:

“好好好你从来没扶过、没扶过!”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大姐,读书的事情……”

你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

“我确实想过读短大的事情。”

两个弟弟妹妹脸上一齐露出了天崩地裂的神情。

“但我不是已经改变主意了吗!”你羞恼地瞪他俩一眼,抓起一张纸擦拭眼泪。

不行,不能再哭了,否则要浪费更多的纸巾。

你肉疼地把抽纸放回桌上,带着微红的眼,正色道:

“原本我是这样考虑的,大学的费用实在太昂贵,我也没有把握能竞争过全国的应届考生以首屈一指的名次被录取。二年级到三年级毕业,变化实在太多。”

以上是半真半假的鬼话,你当然有把握以不俗的成绩被大学录取。退而求其次,就算那些顶尖的名校,东大啊、庆应之类的录取名单里你并非是很理想的名次,无法获得免除学费和奖学金的优待,选择其他稍微次一些的学校也可以。相信他们很乐意用优厚的待遇招揽一位名列前茅的学生。

上次那位前辈带来的中国留学生说过福冈县给她的每年奖学金是多少来着,人民币十八万元?唔,福冈县除了人少海多好像没什么不好,便利店打工还可以解决三餐问题……

面对弟弟和妹妹求知若渴的眼神,你赶紧把跑偏的思绪拉回来,继续说:

“学费还是个负担,再有大学要读四年,个别科目要读更长的时间……所以说,我一度想过,要不要干脆去读短大算了。这样早点毕业出去工作还方便照顾家里。”

对面两人齐刷刷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准确来说,沙耶是担忧和不赞同,佑树这小子则是一脸欠揍的“你脑子没坏掉吧”。

“…当然我这么优秀的学生去读短大,不说你们不赞成,学校的老师们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去读短大真的只是你短暂产生一个念头啊!类似于“累了,毁灭吧”之类那种短暂的失智念头。

你又不可能真的去读短大。

虽然但是你还是拜托了一些已经毕业的前辈们收集到离家比较近的短大材料,主要是佑树的成绩实在看起来不像能考上一个好些的大学,他本人更是沉迷打工无心学习。不如趁此机会早早打算,先挑一遍附近一些的短大,免得到填写志愿进向表的时候束手无措……可恶,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彻头彻尾地觉悟!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洛山给你的奖学金真是丰厚),知识就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啊!

“所以……”沙耶问,“姐姐,你不会放弃前途,去读短大了,对吧?”

你哭笑不得,“当然不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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