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神族被推翻,人族便不再修庙立像,不再奉天尊神,突然瞧见一座庙宇,还真让人觉得稀奇。两人不了解本地风俗,瞧不出什么门道,便将这座庙抛到脑后,继续赶路。
走了几步,林凡想到什么,发出疑问:“老谢,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怎么说?”
“我们从永州来这里花了快三天时间,而从九月初六半夜,到九月初十也就三天多一点。”
谢辞故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猜测莫雁声就是那个存活者。那就意味着,他从九月初七早上醒来,立马启程来花悦镇才能在九月初十前抵达这里。但是,正常的幸存者不该沿河寻求帮助吗?”
“这个问题我刚才也在想。有个可能是莫雁声在船出事前就离开了,但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要放下自己安身立命的船只。总之我们现在线索很少,有疑惑也只得搁下。”
林凡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接着脸一变:“开头那句‘你刚才也在想’是什么意思?你早就注意到了却不告诉我!”
“啊……这……”谢辞故语塞,“我不是还没想明白嘛。”
林凡有些生气,这家伙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藏着掖着,除非他自己发现问出来,否则别指望他主动告诉自己。
“我错了。”
这一小插曲在谢辞故的认怂中暂且揭过。
……
过了界碑不久,便有零散的房屋、村落与田地出现在眼前。
与其他的村镇不同,花悦镇不种粮食,只种花木。田里草本、灌木、乔木都有,或高或矮,有的已经过了花期,谢了一地落红;有的将将吐出花苞;有的正当盛放,姹紫嫣红……
光是他们目前经过的花地,便不下数十亩,而很明显,这些远不是全部。
林凡之前还奇怪种花能赚到什么钱,如今瞧见这规模,忍不住咂嘴,叹了句:“我滴个乖乖。”
大部分花田都种了一圈荆棘篱笆,林凡跳到田埂上,透过篱笆的缝隙瞧去,正巧,里面的花他在画上见过:“牡丹!”
谢辞故纠正:“是芍药。牡丹是木本,芍药是草本。牡丹叶片开裂,正深背浅;芍药叶片尖长,正反同色。若这还分不出来,等它们谢了,有干的是牡丹;只剩块茎的便是芍药。”
林凡又看了一眼,果真是这样。很快,他又被其他东西吸引,指着一片田惊奇道:“这块田的土怎么是红的?”
“应该是花农从别的运来的。虽然黑土的肥力和透气性好于红土,但红土也有黑土不具备特性,在种植某些花,比如,茉莉、山茶——”谢辞故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桂花等植株时更有优势;当然,这只是简单的概括。经验丰富的花农种花时很少单一使用某种土,而是根据需要种植的花卉品类,进行土壤的改良。里面是一门大学问。”
林凡第一次听到这些说法:“真麻烦。”
“要种出好花,还不止于此,除了土壤,水、阳光等等,都要重视。甚至还有专门给花设计修建房子以在寒冷的季节或地方培植温暖地域花卉的做法……”
谢辞故兴致勃勃,还准备说下去,却发现林凡眼神古怪地盯自己:“怎么了?”
“你这么懂,以前该不会是个花匠吧。”
谢辞故故作认真地想了想,一脸认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林凡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唬他的表演越来越敷衍了。
他起身朝下一片花田走去,没留意脚下,被绊了一跤,幸好及时用手撑住才没摔个狗吃屎,但这也让林凡注意到了地上的东西——
怎么这么多纸钱?
仔细一看,大小与新旧程度还不太一样,可以分成好几批。
“阿凡啊!你真的决定了在这里过夜吗?”
林凡回神,抬头瞧见谢辞故正朝自己伸着手,不知这样站了多久。他没去拉,自己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摔过一跤的林凡没了看花的兴致,安安分分赶路。
路上,两人发现了耕作的农妇,谢辞故隔着篱笆招呼,但妇人只顾低头耕作,并不理会他。此时,背后传来声音:“公子有什么事吗?”
回头,是一位扛着锄头的农夫。
谢辞故笑道:“见这田里的花草生得格外漂亮,一时心喜,想讨教一些秘方。”
话里的恭维让花农很受用,他放下锄头笑呵呵与他们闲聊起来。
聊过几轮,见气氛差不多,谢辞故提出了真正想问的问题:“老乡,半年前可有一位南方的客商来过你们这儿?”
不料本来还相谈甚欢的花农瞬间收敛了笑模样,摆手:“没听说过。”说罢扭头朝花田走去,什么也不肯与两人谈了。
谢辞故与林凡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觉蹊跷。
告别花农,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瞧见镇子的影子了。
青灰的天幕下,山丘剪影起伏,泥墙青瓦的镇子靠山倚河而起,时近傍晚炊烟寥寥。
数条土石路从镇子中蔓延出来,沿路长出一座座村落。大块大块的花田便夹杂在村落、道路、与镇集之间,青、红、白、紫……色彩缤纷浓烈。
然而,比这美景更让两人在意的是立在路上的那些奇怪牌坊,它们的材质各有不同,但制式颇为统一,上书“贞孝节烈”之类的“褒奖”,下面写着各不相同的姓氏,前后排列,重重叠叠,密得仿佛要遮去天日。
看来这便是花商口中花悦镇女子品德的象征之一:贞烈牌坊。
望山跑死马,虽早早瞧见了镇子,但两人真正抵达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
夜来雾气起,村口小聚闲聊的人也都回了家,路上人影渐稀。两人经过一条小巷时,忽见对面出现四人,扛着一口薄棺撒着纸钱从巷子的另一头走来。
死者为大,谢辞故与林凡退避一旁,让棺木先行。棺材很单薄,就是几块木板拼接而成,行走时还能听见连接处嘎吱作响的声音,似乎稍有磕碰便会坏掉,真担心它摇着摇着散架了,掉出一具尸体来。
就在棺木与他们擦身而过时,林凡倒抽一口凉气,退到谢辞故身后,攥紧他的衣袖。
这个天色下,谢辞故几近失明:“怎么了?”
林凡并不作答,低着头,直到扛棺的四人走远才喘着粗气开口:“我刚才看到……看到那棺材里——露出了一截衣角。正……正红的,还……还绣着花。”
不管在哪地的风俗里死者身着红衣都是大忌,尤其是正红。但这暂时与他们也没什么干系,谢辞故:“怕什么?死人瞧着吓人,但却是最不会害人的。”
小巷里,白色的纸钱飘飞旋落,林凡躲在谢辞故身后,望着渐行渐远的抬棺队伍,脑中浮现起来时走的那条铺满纸钱的路。
“我才没怕!谁说我怕了!只是——太突然,我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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