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庐内心腹诽。

噗——

一根羽箭穿过屏风直入墙壁,被无视了许久的薛黎终于拉回了众人的视线。

“阁主大人,性命于你而言已经剩不多少,要不给兄弟个面子,或者给兄弟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又有两个箭羽射了进来,薛黎就像是逗弄人玩似的,仗着身后人多,自己拉满弓,不紧不慢地一根根射着。

“他是在打心理战,觉得只要这样能增加压迫感,将我逼出来。”荀还是低笑,“还是这么可爱。”

“可爱?”谢玉绥怀疑荀还是是不是最近中毒把脑子毒傻了,竟然把这种随便放箭的行为视为可爱?

“当然可爱,他若是不可爱,王爷您当初可就没机会捡我了。”荀还是说的漫不经心,谢玉绥却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此话怎讲?”

“是对我动心开始关心我了?”荀还是的轻佻从来不分场合,不管周遭有没有别人,或者在他的眼里,人与物区别不大。

“虽然我很想跟你讲讲我的经历,顺便卖一波惨,然后努力在你心里营造出一个被人威逼暗杀的悲惨小可怜形象,只可惜现在没时间。”

荀还是的这句话如同一种预警,话音方落“嗖嗖嗖”几声箭矢离弓穿破空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笃笃笃”三声,两箭时候射在堂上,一箭穿过屏风。

“这个傻子,若是被梁和昶知道他的小儿子被这么对待,能闹翻天。”荀还是对此表示鄙夷,转头的瞬间目光却定格在薛黎的手上,上挑的语气沉了几分,话音一改对谢玉绥说,“等会儿你们从梁上离开,我在这里引开他们视线。”

此话一瞬,谢玉绥满眼诧异。

他不觉得荀还是是那种以身报恩的人。

“你呢?”谢玉绥问。

“放心,我死不掉,很多事情还没做完,怎么可能在这么轻易去死?”荀还是轻笑,“皇帝给我下毒这么多年,我不还是活蹦乱跳的,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若是一个包围就能成功杀了我,我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这是实话,且不说别的,就连祁国都不知派过多少暗杀队,现如今荀阁主这不还好好地跟着祁国王爷聊天?

箭矢渐多,薛黎变得疯魔,狂笑道:“再不出来可就要成刺猬咯。”

另一边荀还是推了下谢玉绥:“绕到后堂东北角梁上的位置,那里屋顶的砖瓦已经松动,推开上去时小心些,这薛黎不知哪来的自信,包围做的全是疏漏。”

“既是如此,一起离开即可,你又何故留在这里?”

“安抚使司虽戒备有问题,但也不至于草包到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开溜,过会儿薛黎发现不对肯定要扩大搜索,你不是还想救邬奉?一会儿从这离开后直接到牢狱方向接人,我的人在那边等你。”

谢玉绥眉毛一跳,他有些看不懂荀还是。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而我们国家的事情,让你这个异国王爷看多了着实不妙。你是想找东西也好,早日回国也罢,若三年内没有动兵的打算,想来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就祝豫王爷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变化来得太快,谢玉绥一时没反应过来。

荀还是头也没回,背对着两人一脸严肃。他看着不远处的薛黎,更准确地是看着薛黎手上的东西。

“王爷再不走过会儿可能就走不了了,若是王爷身份暴露,不止是你我会遭殃,祁国和邾国的百姓也会受到牵连,难不成王爷想要看见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谢玉绥自然不想看,所以先前才没有贸然露面,在这屏风后藏匿了这么久。

即便知道此时自己离开是明智的选择,但这话从荀还是嘴里出来,谢玉绥下意识就要揣摩,总觉得里面藏着许多种含义,即便同意了荀还是的意见,内心依旧有所保留。

他没许什么他日相报的诺言,有些话轻易说不出口。

“那就劳烦荀阁主了。”谢玉绥抱拳。

荀还是这次没有答话,直到谢玉绥离开都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只听见渐走渐远的脚步声。

不是荀还是良心发现想要帮谢玉绥一把,也不是还什么救命之恩。

正如荀还是在外的名声,他这个人不记恩情,随手帮了什么人也不会讨报答,在他看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出手相救,凡是交集都会有所图谋,所以没必要对这些挂碍太多执着,那些因果早晚找上门。

荀还是并非大老远的过来报恩,先前他在将卓云蔚赶走后,确实差点睡着了。就在意识模糊的瞬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早就知道安抚使司是个局,谢玉绥去的时候也没有提醒,那么大的安抚使司没有守卫本身就够显眼了,可空荡荡的安抚使司里为什么会放个女人?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那样一个院子里本身就很奇怪,因为容貌抢夺回来大抵还是为了做些风流事,可为何就被扔到那样一个破旧的院子里?

薛黎几个人那日的目标明显就是许南蓉。

柔弱的女人,又没有反抗的能力,即便不想伤她的性命,企图悄无声息地将人带走实在是太简单了,怎么会这么巧被荀还是他们发现,在此之前还有那几声诡异的女人哭。

如果女人原本并不在那个院子里,而是被他们绑起来放过去呢?

将女人放在安抚使司又是何故?

荀还是越想越不对劲,遂起身赶到了这里。

刚到这里荀还是就已经察觉到,薛黎带着的那些人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手法拙劣,站位笼统,估摸着就是安抚使司内那些消失的侍卫。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主堂,然后就听见薛黎在那胡言乱语。

起初荀还是本不欲让谢玉绥离开,所以插科打诨地岔开话题,然而当他看见薛黎手里翻腾的东西后瞬间改变了主意。

那是一个含着血色的玉佩,上面并无任何雕刻,下方缀着一个大红色的流苏,玉的成色说不上有多好,全因那血的纹路如一个凤凰般展翅高飞,甚为特别。

这个玉佩很少有人见过,是早年荀还是的私物,只是前几年某一次出任务时无意中丢失,之后遍寻无果,却不知怎的出现在薛黎的手上。

确定谢玉绥已经离开,荀还是慢慢站起了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他这次出来没有穿夜行衣,还是那件淡青色的衣袍,看起来清秀矜贵。

箭矢已停,薛黎原本也没想就这样将人射死,只是不这么做点什么,他的心总是不太安心,最后甚至把玉佩拿出来给自己安慰。

他可是有荀还是把柄的人,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捏住荀还是的把柄?

果不其然,玉佩再拿出来没多会儿,立于一侧的屏风后面出现一个人身影。

屋内没有烛光,外面灯笼的光只够找到门后方寸之地,照不亮那个人的身影。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青色的衣袍落在月光下,本就苍白的脸在白纸灯笼照射下显得颜色更加惨淡,再配上周围不停飘动的白绫,活脱脱一个幽魂。

周围无论是拿着弓箭的,还是手握兵器的,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浑身冰冷,眼睛不受控制地钉在那个人身上。

过于出众的容貌暴露在众人面前,一个个要命的凶器直直对着他,而那人却一点胆怯的意思都没有,淡定地站在门口,接受着不知道多少人的瞩目。

“这么大的阵仗真让我受宠若惊。”那白瓷一般的人轻笑一声,连声音都是柔柔的,跟他容貌十分相配。

薛黎死死盯着对方,拿着玉佩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

他冷笑一声说:“毕竟是荀阁主,哪里敢不用心,若不是这种阵仗都不陪来见您。”

荀还是思量了一下,竟是点点头:“也对,再少些人我就不是站在这里了。”

“哦?在下竟不知荀阁主喜欢大的排场。”

荀还是听此摇摇头,笑看着薛黎:“人再少点,我现在就已经抹了你的脖子。”

噌——

长剑出鞘,薛黎身边的几个侍卫同时抽出佩剑直指荀还是。

荀还是但笑不语,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周围的杀意。

薛黎盯着荀还是。

荀还是说的不是大话,薛黎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后怕,庆幸今天没有因为荀还是身体不适而托大,带了足够的人马。

“将我逼出来总不会是想吓唬我吧,说罢,想要跟我聊什么?升官发财这种废话就免了,想在我身上讨得这种好,即便我同意你敢要吗?”

薛黎不敢要,先前不过是激将法,想要惹得荀还是生气,即便他从未见过荀还是生气。

“总不会这是太子招安的方式吧。”

“自然不是。”薛黎道,“毕竟您这把刀可不止是悬在佞臣的头上,就连陛下也觉到了威胁,不然怎么会偷偷给你下毒?”

荀还是:“怎么三句不离毒药,你是觉得下毒这事能让我生气暴走还是怎么的,非要咬着毒药不放。既是如此,可需我在给你透露些信息?”

薛黎:“什么信息?”

“说那个之前我想先问一下,谁告诉你那些毒药是陛下瞒着我下的?”

薛黎:“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我自有我的方式。”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荀还是那句话里不对劲。

“给你透露消息的那个人估计跟你有仇。”荀还是叹了口气,似乎很为薛黎担忧,而轻笑一声,十分随意地说,“明明是我告诉陛下,下毒的时候注意味道,且不可盖过饭菜的香气,不然很难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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