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在上,你可以叫我启明人。像夜空中的启明星,照亮远方的夜路,使人能在长久的黑暗中等到黎明。”

国字脸的杨局平静说道,“事实上,你的启明人本该是林早早,但她让自己和一只猫各奉献出半条命,用来替代本该属于你的致死伤害,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只好对你升格,由我亲自为你启明。”

蓝放深深锁眉,病房外照进来的光黯淡下来,似乎在一瞬间从午后跳跃到暮时。这黯淡的光打在杨局的国字脸上,分外阴翳。

“事情似乎更玄学了。”

蓝放轻声说道。

杨局继续笑着,认真说道:“不要慌,我们不是什么玄学组织。”

“警察局当然不该是什么玄学组织。”

杨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尾市警察局的分管副局长,同时也是‘黎明’东南局的副局长之一,分管启明。”

“‘黎明’是个什么组织,合法吗?”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但你可以理解为合法。”

“启明又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这样理解,就像初生的小猫,眼睛是不会立即睁开的,它的世界是黑暗的,如果有人拨开它的眼皮,光明就会照亮。”

“我看得见。”

“你看不见,你只是有看见的能力。”

“我对你所谓‘合法’的说法有点疑虑了……你们不会是个什么邪教吧?”

蓝放狐疑问道。

杨局神色寡淡,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你们的组织,有完善的结构吗,有明确的诉求吗,有……什么好处吗?”

杨局有点玩味地看着蓝放,赞许般点头,说道:“我们当然有完善的结构,在全球有四十二局,各局有不等的分组,有相应的组织等级,我们还有严格的章程律法,从最高条例到日常律令,非常完整;

“我们也有明确的诉求,那就是渡过黑暗,等到黎明。

“至于加入我们的好处……这很复杂,不容易立即讲清楚,但我可以告诉你不加入我们的坏处。”

“哦?”

“如果不加入我们,你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

蓝放悚然一惊:“你的意思的?”

“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已经是我们的人,只不过需要补一下‘启明’的流程。”

杨局站了起来,掏出一只小本子和一支笔,翻开到最新的空白一页,递给蓝放。

“黎明在上,在很久以前,组织里看到一位握着光锥的年轻人,那就是你。光锥,就是你的能力。蓝放,写下你的名字,加入我们,在黑暗深处,我们终将等到黎明。”

轰隆!

那一页纸上是全然的空白,此刻那些空白急剧凝缩,似乎化为了炽白到极限的光,这光迎着蓝放的双眼,正面袭来。

它们凝练成一枚光的锥子。

这光锥轻易穿透了某种屏障,将时间都撕碎,轰然袭入蓝放的脑海。

光锥里响起一个声音,蓝放听得格外分明,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应该已经救下余晚唱了吧?

“我从2021年12月21日尝试重生,没能成功。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以往每一次都是成功的。

“我只能提醒你两件事。

“第一,不要那么相信黎明,黎明或许不会真得到来,起码我还没看到。

“第二,余晚唱,她是你的劫。”

那光锥在轰鸣中碎裂,化为百千万亿的流光,丝丝缕缕,漫天飘荡,雪幕遮天似地裹住蓝放的大脑,仿佛要将他大脑的全部沟回填满。

他想起了梦境——

就在不久前,他在尾市街头突然胸前出现涌血的伤口,然后昏迷被送医后,他曾做过的一个梦。

刚才醒来之后,他曾用力回忆,可这个梦过于模糊。

此刻他终于记起来,那确切说不算是梦,梦是不存在的虚假,那更应该是一个记忆,是曾真实发生过的事,随着时间流转他已忘记,如今在这个梦中重现。

那年他十六岁,在尾市的海边,他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走向大海,一步一步,直到海水淹过她的头顶,她的头发在潮中飘摇,像命运不由自己的海藻。

十六岁的蓝放冲进大海,用尽力气将那团命运飘摇的海藻拉回岸边。

那是个漂亮极了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岁模样。她有着画出来似的眉眼,她的额头光洁,她的上唇微微撅起,骄傲着永不服输。

十六岁的蓝放笨拙地压她的胸膛,在慌乱中掰开她的唇,给她做人工呼吸。

他不知道是否真得有用,总之她的确苏醒过来,吐出苦味多过咸味的海水,她的牙齿还咬到了蓝放的下唇。

蓝放渐渐记清她的样子,他们的对话,以及她的名字——

“大海那样大,我常来看它,我总是想,我用尽一生也写不出它的浩瀚。你为什么选择投向大海呢?对它来说,人类不值一提。”

“你是说,我应当换一种死法?”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给你念一首诗吧?”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书写大海的人,一个作家。”

“哦,我不想听。”

“那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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