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一脸正直满目茫然的尹岑玉,李公公难得心下生出一丝羞愧,自己的心好像有点脏……

李公公:“……没什么,林侍卫有什么事儿?”

尹岑玉将茶壶递过去:“茶凉了,陛下让我来找李公公,泡一壶热的送过去。”

“哎呀,这点小事还劳烦林侍卫亲自跑一趟。”李公公笑眯眯地接过茶壶,尹岑玉却十分奇怪:“正殿里只剩下我和陛下,我不跑一趟,还能谁跑?总不能让陛下亲自过来吧。”

李公公:“……”

自己只是客套一句,竟被他怼得一口气上不来,李公公只觉得十分心梗。不过想起这位林二公子之前做的几件事,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林二公子好像确实有些愣愣的,要不是走了大运,长了这样一张脸……李公公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跟尹岑玉攀谈给自己添堵,默默去找人泡茶去了。

而旁边,管事宫女正两眼失焦地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视线触及尹岑玉时,更是有几分不忍直视般避开了眼。

……奇奇怪怪的。尹岑玉抿了抿唇,倒也没有追根刨底。他趁着李公公不在,管事宫女又在走神,直接出了茶水间朝正殿背后绕去。

项钺要搬来栖凤宫小住,他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带了一些。小路子和其他几个掌灯的小太监正凑在一间班房里嗑瓜子聊闲天,眼角的余光一闪,小路子默默把手里攥着的几个瓜子撒回口袋里:“唉,我昨晚被子没盖好,肚子着了风,这个不舒服……我去方便方便。”

其他几人立刻嫌弃地皱起了眉:“你去就去,干吗要说出来?我们正吃东西呢!可恶!”

小路子嘿嘿笑了几声,起身朝外走了几步:“这栖凤宫的茅厕在哪儿来着,有些日子没来我有点忘了……”

大概方才的举动过于讨人嫌,并没人搭理他,小路子也不在意,自言自语地溜达了出去。

“帮我查个人。”尹岑玉背对着他靠在墙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是西侧院的人,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平日里极为低调,几乎不怎么说话。”

“我只知道他住在西厢第三间房里。”尹岑玉道:“能查出来是谁么?”

所谓术业有专攻,小路子对西侧院的人可比尹岑玉了解多了。他根本不用去查,只略一思索便在脑海中调出了这人的资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是绿琇吧?他常穿那种灰扑扑的绿色衣服?”

尹岑玉回忆了一番:“好像是,很低调,平日很容易注意不到他。”

小路子点了点头:“那倒是……他是进宫时候挺长的老人了,比那怜冬、寻菡还要早些时日呢,却从不拔尖。若不是我仔细调查过西侧院的每一个人,恐怕也要把他漏了。这样的人通常是被专门培养来做暗棋的,出其不意的做些阴损事,往往令人难以防备——怎么,这人对公子动手了?”

“他很有可能就是给我下毒的人。”尹岑玉微微点了下头:“昨日也是他与另一人设套,引我撞上猫殿下的。若不是殿下还算喜欢我,事情怕是很难收尾。你可知道他是哪家人送进宫的?为何如此针对我,与林家又可曾有什么仇怨么?”

小路子愣了愣,昨日尹岑玉遇到走丢的猫殿下有多凶险,他作为项钺身边伺候的人再清楚不过了:“他,他是……”他凑近尹岑玉的耳朵低低说了几个字,又皱眉道:“要不要传信出宫外,告诉林大人?”

尹岑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先不必,我如今手上也并没有拿到证据。且先看看他日后还不会不会再对我动手吧。”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墙外响起一声远远的、小小的女子惊呼,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地分开,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尹岑玉回到正殿旁的茶水间,又等了片刻李公公才摇头晃脑,提着茶壶,口中念念有词的过来了。尹岑玉听他似乎在说“晦气”之类的内容,便故意问道:“李公公方才有没有听到,有人在惊呼?”

李公公讶然道:“林公子也听到了?”他立刻扫了一眼正殿,这里距离不远,皇上那里……

尹岑玉知道他在想什么:“很轻,应当没有惊扰到陛下。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什么鸟在叫呢。这才问李公公一句,原来竟是真有。”

李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尹岑玉摆了摆手:“没什么……宫中常见的小事罢了,不值一提,没得污了林公子的耳朵。咱们还是快些把这茶水给陛下送过去吧。”

尹岑玉脚下不动,只看着他。李公公无法,只得说了:“哎呀,是一个……一个小侍卫,哦,或许林大人还认得。不知怎的失足落在了莲花池里,竟淹死了。方才被一个采露水的小宫女瞧见,吓得叫了出来。”

他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实在没见过世面。不过是死人罢了,叫什么叫,若是惊扰了主子……诶?林侍卫?”

尹岑玉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来不及多说,撇下李公公便往外头跑去。

李公公在他背后轻轻“啧”了一声,悠悠道:“唉,这晦气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便是看了……又能查出什么来呢?还能给你留下什么线索不成?”

他哼笑两声,提着茶水送进正殿,项钺仍在和小玉猫斗智斗勇批奏折,玩得不亦乐乎。被李公公撞了个正着,项钺颇尴尬,连忙坐正了身体用拳头挡着嘴轻咳了两声。然而李公公十分专业的垂着头,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什么都不曾看见一般,倒显得项钺一惊一乍、小题大做了。

项钺往李公公身后看了又看:“那个……怎么就你自己?林侍卫呢?”

李公公给项钺添了茶。茶杯里腾起白色的热气,小玉猫看了一眼便躲得远远的。

它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烫?也就面前这个傻子,会以为它会把爪子伸进热水里!

“外头出了点小事,林侍卫到底年轻,好奇心起来便要去看看,老奴怕陛下渴着,便先一步把茶水送过来。”李公公笑眯眯道。

然而项钺却肉眼可见地沮丧了起来。他抿了抿唇,生硬道:“朕不渴。”

得,还是自己多事儿了。李公公忙道:“那奴才把这茶壶拎回去,等林侍卫来了,再让他亲自送过来?”

项钺许久才矜持地、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委屈,明明特意叮嘱了要他回来,小玉猫还需要他的照料……也不知是怎样的热闹那么好看?竟连小玉猫也绑不住他?

项钺三分幽怨,三分责备,四分委委屈屈地看了小玉猫一眼,仿佛在说:你连这点魅力都没有?连个热闹都打不过?

小玉猫:???你有事吗?

李公公在心里叹气,自打发现这林侍卫没跟着一块儿来,陛下的情绪明显的低沉了下去,连他这个做奴才的,看在眼里都有些于心不忍呢!思来想去,李公公大着胆子低声劝道:“陛下既然中意这林侍卫,又何必这般弯弯绕绕……这林侍卫原本就是林侍郎送进宫伺候陛下的,陛下喜欢,直接收用了便是,想来林侍郎和林侍卫是求之不得的……”

却不想随着他的话语,项钺身上的精神气儿竟然慢慢萎靡了下去,目光也黯淡了。

项钺并没有忘记,自己曾见过这个人的。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人穿着那身桃红肚兜紫纱衣坐在龙床上,险些被自己掐死。

不知道那时候的,究竟是他,还是……

项钺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不必。”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丧失了全部说话的兴趣,又恢复成昔日那个冷若冰霜,惜字如金的暴戾君王。

李公公献计不成还遭了冷脸,只得讪讪地退下了。

林大人呐,不是咱家不帮你,而是陛下这性情,那是谁也捉摸不透啊!李公公摇了摇头,您家那位二公子,还得看自己的造化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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