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

管事宫女又瞪了尹岑玉一眼。“正是。那位娘娘已经不在了。所以正殿平日里是锁着的,永远不会再迎进新人。”

尹岑玉若有所思,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对……他犹疑地问道:“那位娘娘一定很美,才让陛下念念不忘吧?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管事宫女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从前不过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也就是咱们陛下攻进京那年,宫里头的太监宫女死了一半,又逃了许多,才轮到我进内宫伺候。这事儿也是听别人说的,据说那位娘娘和陛下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怕是只有一直追随着陛下的那几位将军,才见过真容吧。”

尹岑玉:“……”他跟随项钺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项钺有一位青梅竹马?

难道是在他结识项钺之前,项钺老家的青梅竹马?没听他提过啊?

但还是很奇怪。倘若真有这个人,即便是死了,若真情深至此,追封为皇后又有何不可呢?项钺可是连猫都可以封的暴君啊!而看这管事宫女说起此人的态度,虽尊称为娘娘却并没有封号,甚至连提及都带着几分禁忌。

管事宫女却没注意到尹岑玉满心的疑惑。她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不必尹岑玉追问,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我觉得,能让陛下如此念念不忘,定然是极为人美心善的。陛下将她的东西都搬进正殿,时常会来这边住上几日。哦对了,陛下来时也会召咱们殿下陪伴,你如今专司侍候殿下,届时也是要跟着到正殿去的。到时候可千万要注意言行,切勿乱摸乱看惹了陛下生气。”

尹岑玉:“……哦。”

他还以为被派到栖凤宫来,就不用看到项钺了呢。怎么这样巧,竟赶上项钺来这边小住。

尹岑玉郁闷了一会儿,这才转回正题去:“所以这件事和陛下封一只猫为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管事宫女一言难尽的看着尹岑玉:“你可知道这栖凤宫侧殿,在前朝住的是什么人么?”

这自然难不倒尹岑玉:“嫔妃宫中的侧殿,会安排低阶妃嫔进去居住,唯有皇后不必,可独居一宫。所以侧殿通常是来安置皇后嫡出的皇子与公主,待皇子与公主长大些再迁出去另居别宫。”

管事宫女点了点头:“没错。陛下曾经要正式赐予殿下公主的封号,可被前朝几位大臣联名上奏,闹了好一阵才作罢。说什么若真得封公主,以后是不是也要葬入皇陵……嗨,反正虽然没有封号,咱们殿下的一应待遇,依然是公主的规格。”

“什……么?”尹岑玉心头忽然涌起极为强烈的直觉,便是这管事宫女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非常难以接受。可是他还来不及阻拦,管事宫女已经说出了口:“咱们殿下就是那位娘娘生前养的猫。陛下和那位娘娘阴阳相隔做不了夫妻了,便将咱们殿下当做是和那位娘娘一起的孩子。因此才赐住中宫偏殿。”

猫主人尹岑玉:“…………”

他愣愣的看着管事宫女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砸在他的心上。

小玉猫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给主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悠悠然在他肩膀上伸了个懒腰,伸出两只爪子搂住了尹岑玉的脖子。

管事宫女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尹岑玉没跟上,疑惑道:“你怎么不走了?”

“我,我……”尹岑玉闭了闭眼,“我维持着这个姿势太久,有些累了。姐姐容我在此处休息片刻。”

管事宫女闻言,同情的看了尹岑玉和他脖子上的小玉猫一眼。这么重的猫挂在脖子上,肯定是极不好受的。可偏偏这是位殿下,想摘下来也是不能的呢。于是便道:“那你在这儿歇会儿,我去看看耳房给你收拾得如何了,再给你端杯水来。”

尹岑玉脑子里纷纷乱做一团,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麻烦姐姐了。”

他扶着一根柱子,缓缓在廊下坐下。小玉猫歪着头思考了片刻,从他身上爬下来,卧在他的腿上团成一个团子。

尹岑玉愣愣的盯着那个团子。他觉得自己或许早该想到,满院的和自己那般相似的男宠,林植对原主莫名的奇妙膨胀起来的信心,还有出现在宫里,被起名小玉的他的猫……

全部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那就是项钺至今未立后,后宫空无一人,满脸阴鸷像守寡多年……都是因为自己。

这怎么可能!

尹岑玉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手上传来的剧痛感觉让他清楚的明白这都是真的。如果……如果是他死之前有人这么告诉他,或许还有一丝可信。

他和项钺之间的关系,曾经是有些不同寻常。尹岑玉自己心中也是明白这一点的。这也是为什么军中会有他以色事主的流言传开——项钺待他确实不同常人。

项钺会知道他不开心特意来逗他笑,会在他怕鬼的夜晚陪他一同入眠,会顶着所有的压力维护他一人之下的地位,会对他说你永远是那个最契合我的人。

尹岑玉觉得自己的心肯定也有一刻为项钺这些动人的话所停顿哪怕一瞬吧。也曾在午夜梦回偷偷想过他和项钺究竟是会一辈子维持这样的距离,还是终有一天会再往前踏出一步。

他望向那间据说摆满了自己遗物的中宫正殿,露出一个酸涩的笑容。

可那一切,都停留在项钺赐下毒酒之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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