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苍进门的时候又摔了一跤,摔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董公子!昭姑娘!我来了……”

当他抱着包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见屋子里的人都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他。

蒋成苍不明所以地摸摸头,尬笑两声:“去随便拿了两件家姐的衣裳,没有耽搁吧?”

说着又偷偷瞟了一眼血衣人手里的刀,见到刀好像离林昭远了些,暗地里还松了口气。

何止没有耽搁,这波投敌是真配合啊!

董寄辞恨不得给他把头打歪了。

就连黑皮也忍俊不禁,挑着眼睛看向脸色严峻的董寄辞:“看来你也看不透你这好兄弟。”

董寄辞冷着脸,企图为自己找回点自尊:“成苍大智若愚,你未免太小瞧了他。”

蒋成苍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远远的摊开了衣服,朝林昭一件一件介绍,这是春天里的小袄,这是夏天里的褂子,这件薄纱应当起风时穿,这件袍子挡风……

“废话忒多。”黑皮骂到,“拿来了就快滚吧。”

蒋成苍把那几处衣服团成一团,走到林昭身边,还没来得及耳语几句,只见衣服里寒光一闪,一把亮锃锃的菜刀哐当落地。

林昭和董寄辞的心也随着那把刀落地,一下子碎成了八瓣。

“这就是你说的大智若愚吗?”黑皮转头问道。

林昭脸色白了,蒋成苍还结结巴巴地胡扯道:“这不是……一路上去雍州,有百里之远,带把好的菜刀也好切菜啊……”

一边讪笑着,把就要那把刀踢到门口,正当他准备拎起刀准备开溜的时候,却被黑皮沙弥叫住了。

“你说的对,把刀留下吧。”

黑皮像是累了,摆手道:“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要去玉带河。”

玉带河是一条臭水沟似的小河,有着粘稠的深绿色湖水,两边青石乱堆,几处红土裸露,鸡蛋壳被人踩成一滩细碎的白色碎片。

早上刘吉与老头兴冲冲报官,谁知被时辰未到府衙大门紧闭,两人又着急忙慌去了府上,却被府里的管家拦在了门外。

不一会就听见了下人们说县官已经出门斋沐礼佛的消息。

两人约定下晚在官府门口守着,闹上一闹,不怕这府衙里的人动什么私心。

刘吉吃了早茶就守在了府衙门口,从早上等到晚上,等到日落星移,月上柳梢头──老头还是没有出现。

他想,该不会是老头出尔反尔,把这个告发定云侯后人的臭名丢给他一个人来担?

要不就是怂了?

毕竟他们也不是非要陷那小子于死地,刘吉料想那小白脸只敢套麻袋揍人,也未必有那个胆量来寻老头的仇。

刘吉越想心里便越没有底气,旁边路过的人看见他这一身破衣烂衫、鼻青脸肿的落魄模样,还以为是逃荒来的乞丐,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笑什么笑什么!”他像轰麻雀似的赶走了旁边学他弯腰捶背的顽童。

老头给他留了个地址,刘吉也不识字,从袖子里把那皱皱巴巴的纸条摊开了,只认得“大”和“衣”,踌躇了一阵子,拉着旁边守门的侍卫道:

“爷,这上面写的什么?”

那侍卫见他坐了一天了,也是出于好心,装模作样看了看,也不认得,恰好府里的师爷走进来,被他一把拦住了:“师爷看看?”

彩衣巷。

那是这小镇里最脏乱差的巷子,黑咕隆咚的,多是些轿夫和勾栏院的女人住在那里,屎尿剩菜就往路边一到,冲天的腥臊味,活似一条巨型阴沟。县衙里不是没有去整治过,不过那里的人脏惯了的,没几天又变成了原样。

“要找的是什么正经人?”师爷望着那纸条嗤之以鼻,对那侍卫吩咐道:“你也跟着去看看吧,老爷回来了我替你报告一声。”

刘吉叫苦不迭,他知道那老头干的不是什么正经勾当,此番举动无疑是引狼入室。

他嘴里发苦。

但也没法,两人走至巷口,刘吉突然说:“我这朋友在这里养了个马子,带你直接过去太唐突了,我先过去说一声。”

他设想着,先过去让老头收拾收拾,把家里偷的抢的,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收一收才好。

侍卫没想那么多,挥挥手让他快去,本来这一天乐得清闲,摊上这么个麻烦,他躲着还来不及。随便找了个街角,往地上一坐。

彩衣巷里安静极了。

外面天气晴朗,却一丝一毫照不进这狭长的小巷里,人在其中穿行,就好像是水下、或是石板缝里的浮游或者蚂蚁──湿冷、腥臊、偶尔还能听见女人旖旎的叹息,仿佛就像是贴在你耳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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