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就这样不断深入。

山中昏暗无光,白雾的存在让这里更加阴森了。

虽然夏油杰确定自己每一步都是踏在石阶上,但是走了许久却不见景色有一丝变化,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样下去不行。

夏油杰让咒灵放出气息,试图激起其他咒灵的注意,但是——一片死寂。

无论是咒灵的气息还是其他的什么,全都不存在,难不成阿托利斯已经将它们解决了?

夏油杰微微眯眼。

寒冷的白雾让他先前有些高昂的情绪冷却下来,有些没懂的地方这时反倒有所头绪。

方才与他交战的那些咒灵,他没有办法祓除,只是出现祓除的假象罢了,因为他才感觉咒灵总是源源不断的。

但,如果阿托利斯真的将它们解决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阿托利斯遭遇咒灵,受了重伤——五条悟先前是这般说的,依照五条悟的语气,那咒灵最多不过一级,然而,因为一级咒灵受重伤此刻却是在重伤的状态下解决了他也无法祓除的咒灵?

虽说之前阿托利斯与五条悟的交战,与他的交战,都让他知道阿托利斯很强,但仅仅这些时间,阿托利斯就到了这样的高度吗?

夏油杰停下脚步,捏了捏眉心,又甩甩头,将那些荒谬的想法情绪全都压下,便继续迈开步伐。

**

不知过了多久,白雾终于散去了,太阳也升起来了,阳光洒在身上,温暖了他冰冷的躯体。

夏油杰这时才发现自己仍在山脚下,加快脚步,向山顶快速移动。

穿过红色鸟居时,夏油杰便看到了抱着一个女孩呆立着的阿托利斯。

阿托利斯背着剑,身上的衬衫彻底被血染了颜色,而他怀中的女孩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也就是说这血全是阿托利斯的。

看着抬头不知在看什么的阿托利斯,夏油杰此时莫名不想出声,但就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金发的剑士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朝他看了过来,而后,缓缓的眨了眨眼睛。

“啊,早上好……夏油前辈?”

对方的声音嘶哑无比,就像是曾被人狠狠掐住脖子一样。

素来脸上总是挂着温雅笑容的金发剑士,此时却像是忘了转上发条的布偶,一举一动皆透着诡异的僵硬,脸上的表情也空洞无比。

“夏油前辈。”剑士忽然又唤了一声,“庄司琉杏死了。”

夏油杰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他怀中的女孩,双目紧闭,脸色有些发青,确实是失去了生机的模样。

所以,阿托利斯是因为没能救下庄司琉杏而这样?

“阿托利斯,那不是你的错。”夏油杰如同往常一样,脸上挂着笑容,“没救下不是你的错。”

出乎意料的是,阿托利斯反而肯定他的话语,“我知道。”

庄司琉杏的死是注定的,如果是被捉走的第一天她还有生还的机会,但,没有如果。

哪怕阿托利斯下车之后便往山中来,他也改变不了庄司琉杏的死。

阿托利斯深知这一点,也没有产生“如果他来得早些就好了”的想法,但庄司琉杏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的怀中。

哪怕只说了几句话,他也感觉到庄司琉杏是个与她父母完全不同的、好孩子。

阿托利斯忍不住想着庄司琉杏如果会活着的模样,想她鲜活的、而不是那时病恹恹的模样。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但最终阿托利斯什么都没有说。

他转过头看向注连绳,小人偶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原先在人偶身上的纸条和血迹也都消失不见了。

人偶下方的箱子上放着两根丑陋的手指,因为他的身影遮挡,所以夏油杰并没有看到。

阿托利斯抬手将人偶取下,又拿起手指,将手指递给夏油杰。

饶是夏油杰也不由得有些错愕,那两根手指是特级咒物,——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仔细想来,这里的事情每一桩都透露着古怪,但夏油杰只是接过手指没有说什么。

“走吧,阿托利斯。”夏油杰说着,想要从阿托利斯怀中接过庄司琉杏,减轻他此时的负担,但他只是摇了摇头,婉拒了夏油杰。

夏油杰倒也没有坚持,只是担忧的看了一眼他,便走在前头——毕竟,夏油杰此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故而,夏油杰没有看到阿托利斯死死攥紧人偶的手,以及由他留下的血鞋印。

**

阿托利斯跟在夏油杰身后,来到了庄司宅邸。

一瞬间,尖叫声、脚步声……各种嘈杂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有人将庄司琉杏从浑浑噩噩的剑士怀中抱走,——是庄司夫人。

庄司夫人抱着孩子哭泣着,继而又对剑士尖声质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你会将我的琉杏带回来的。”

阿托利斯有些恍惚的回忆,想起自己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我从未如此保证过,夫人。”

“我只是会竭尽全力去救庄司小姐,况且,庄司小姐的死,在这个时间便是注定的。”

庄司夫人对此充耳不闻,只将其当作是阿托利斯的推脱借口,庄司夫人正打算再做着什么,冷不丁对上了夏油杰冰冷的眼神,顿时害怕的噤声。

见嘈杂的猴子终于闭上嘴,夏油杰才挂上笑容——虽然那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对着庄司先生,“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该离开了。”后半句是对阿托利斯说的。

庄司夫人一愣,愤怒涌上心头,冲淡了对夏油杰的恐惧,一把走上前,却是被庄司先生拦住了,庄司夫人不解又愤怒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为什么要拦我?!!他们可是害死了琉杏!”

满口胡言。

即使是心中有些许愧意的阿托利斯也沉下脸,绿色的眸子满是冷酷,“庄司夫人,在为琉杏小姐的死亡而向我发泄时,你不妨也将内心的柔软给予那些可怜的孩子一些。”

阿托利斯终究是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但饶是如此,庄司夫妇也变了脸色,“你、你在说什么?”庄司夫人全没了之前的愤怒,恐惧地后退数步。

“你都知道些什么?”庄司先生走上前,语气低沉,隐隐有种要灭口的意思。但阿托利斯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而后看向夏油杰,“走吧,夏油前辈。”

夏油杰看着他们,最后什么都没做,跟上了阿托利斯的步伐。

不过夏油杰想着,自己可以再收服一些弱小对人的生命造不成伤害的咒灵。

阿托利斯走到车边,朝明冢义章打了个招呼后,看到神华绫坐在车后座,便也拉开了后门坐在她的身边。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神华绫笑吟吟地说着,阿托利斯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便闭上眼休息。他怕自己再对着神华绫,会忍不住朝她怒吼,也怕自己会被愤怒吞噬。

阿托利斯本打算只是小息片刻,却不想自己竟是直接陷入黑暗,被拉入混乱的记忆漩涡中。

而后一步走到车边的夏油杰则是将一根手指交给了明冢义章,“这是山上的咒灵留下的。”却是将另一根手指藏了起来。

今日此番种种,让夏油杰对派他们前来这里的「窗」产生了怀疑。

明冢义章握紧了手指,深吸一口气才对夏油杰微笑,“快上来吧,夏油君。”

夏油杰向车后座瞥了眼,才坐上车。

在车身不断前行时,夏油杰闭目歇息。

无论芦屋市藏了多少东西,这背后牵连的又是什么,这次任务,终究是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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