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二年秋九月上旬,天气彻底转凉,夏蝉几乎绝迹,零星的蚂蚱在田里蹦跶啃食菽的枝叶,树上的果实也散发着成熟的香气,家中略有资财的人家开始着手购买菜类,制作“菹”zu一声也就是腌菜, 以备冬天食用,到处悠然自得的秋收气象,除了沣水乡……
渭水南的博里,中垒甲士在里门内的空地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营地,又把木头围成一圈,打造了几个临时性的圈。
博里上下老小,被分批关在这面,考虑到最基本的人伦纲常,中垒甲士特意在男女圈之间砌了一座高高的墙, 阻隔两边的视线。
从廷尉署专门调来的狱吏狱卒紧张兮兮地在圈外把守,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拿着名册清点一遍人员名单,以防有人逃跑。
伯彦这段时间一直领着啬夫署的几个吏卒忙里忙外打着下手,主要干给站岗的中垒甲士送送饭,倒倒水之类的小活。
晚上西北风吹得勤,圈里的人不得不抱在一块取暖,尽管如此还是经常瑟瑟发抖,担忧、恐慌、害怕,各种各样的悲感情绪在里面蔓延。
距离此地不远的里正家已被改造成简易的廷尉衙署,从县里来的廷掾、主簿、贼曹、门下游徼都忧心忡忡地坐在这里,拿着大汉律条对案件喋喋不休地讨论,他们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那个留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格外刻薄的男人身上,希望得到男人的建议。
原本对谌洛提出修渠策略而心怀赞许的县令此刻也颤颤巍巍地坐在这里,心中充满了怨念:“这茂陵亭长也太能惹事了,先是破获博戏案, 导致临江里十多个人被送去修长城,现在又把目光放在沣水乡上……再这么下去,我槐里县在长安户曹的上计考核非得倒数不可!”
户籍是上计的一项重要指标。
谌洛来了不到三个月,端了全县将近一百户。
槐里户曹在溷藩哭晕好几次了,甚至经常半夜惊醒,哭泣祈求上天“快把这厮调走吧,不要再嚯嚯我了”。为这事,户曹还生了场大病,乃至今日这场讨论如何处置博里的会议都没出席参加。
槐里县令季关在心底暗骂:“谌洛真是个煞星啊!”
此时,距离中垒甲士出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这件案子牵扯到一个里八十七户居民,为了审判,县廷掾所属的几个吏卒熬了无数个通宵,到最后廷尉署的吏卒也参与进来,他们一边查阅籍贯等资料一边对茂陵亭破口大骂,终于在前天将所有资料梳理完成。
幸亏博里的审讯工作与廷狱诸吏一同进行,否则审判还得再拖延半个多月。
“被害人的尸体都找到了吗?”
“回茂陵…侍御史。”
来自县中的廷掾站起来,一时口误,差点又叫了上位者之前茂陵尉的官职,见坐在上位的张汤没有在意,急忙转变称呼,接着说道:
“茂陵亭所交文书上写明了抛尸地点,下吏给罪者:里正、伍长、父老、社宰、里监门、以及八个什典发放了工具,把他们丢进粪池挖了七日,终于将所有被害人的尸骨找了上来,只可惜除了啬夫署吏卒‘熊’外,其他人的身份都无法辨别了。”
“才七日?”
张汤眉头下沉,明显对这个时间感到不满,在他看来,应该把这群人丢下去腌制半个月才够。
县廷掾打了个寒颤,忙道:“那下吏马上安排人,把他们再丢进粪池。”
张汤挥挥手,否决了这个提议:“既然招了就没必要再审讯了,讨论结案诸事吧。”
廷掾点头坐下。
县令拿着事先写好的文书起身道:“侍御史,经过调查,博里案中,我县县丞疑似为幕后主使之一,只可惜我们带人去捉拿时,他吞金自尽了,只捉得其家眷。”
“呵,想凭吞金自尽结束惩罚?做梦。”张汤冷笑连连,“不必管这件事,尔等说说应该如何给他们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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