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多来,池醉身量抽长,身上却没怎么长肉,越发显得清瘦,曾经稚嫩的五官已经长开,相貌绮丽,五官精致,但因清绝气质并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许是这几年生活过得和顺,池醉的身上还带了点温雅,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读书人。

只不过,就算长高了不少,和阎攸宁站一起,还是矮上半个头。

此时,池醉身披黑色斗篷朝着石桌走过来,斗篷下的衣裳即便穿着厚实,却还是感觉身材纤瘦,系着腰带的腰更像轻轻一握似乎就会折断。

冷冽的冬风吹起过墨发和外衫。

曾经粗暴剪成的平刘海被分到额头两边,有些弯弯地垂下,些许遮住了眼下泪痣,黑亮的长发用飘带扎起,走动时轻柔地飘起一个弧度,一如扬起的衣角,等青年站定后又柔顺地散落下来。

“买到那家柿饼了?”

阎攸宁口腹之欲不强,但总是让池醉跑腿帮买东西,这几年倒是吃了好些此境的小食。

那家店柿饼难得勾起他馋虫,但每次总是早早售罄,池醉时常被他使唤大一早前去,已买过多次。

“师父,我买了十五个。”池醉将柿饼拿出来,看到阎攸宁招呼他坐下后才坐下,又道:“店家说他们一家后天要回江南老家了,以后会把店开在老家,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

阎攸宁只拿了一块,将剩下的推给池醉。

池醉欣然接受,接连吃起来。

瘦瘦的下巴棱角分明,嘴巴却吃得鼓鼓的,让成年的容貌平添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别看池醉瘦,胃口从小到大都很大,这大概就是女子羡慕的吃不胖的体质吧。

阎攸宁挺喜欢池醉吃东西的样子,看得人容易满足,看了会儿便道:“正巧,我们等会儿就离开这里。”

池醉讶异地抬起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恍然道:“师父是带徒儿要去干点好玩的事?”

“看来你还记得。”阎攸宁欣慰地点点头,吃完柿饼后,转身朝卧房走去,背对着池醉嘱咐道:“收拾下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

阎攸宁原本只打算花个一年半载给池醉疗伤。毕竟疗伤一事,可以一边寻找宝物一边做。但最后,可能是因为池醉足够乖巧、懂事,很多时候,面对他的各种使唤毫无怨念——即便是从忌惮产生的恭敬——加之少年长开后越发赏心悦目,阎攸宁难得多了点耐心,使之调养到如今的地步。

相处久了,倒还真有点照顾孩子的感觉。

不过时间久了,耐心总会消磨殆尽,那些法宝仿佛日日夜夜都在呼唤着阎攸宁,他无法忽视,不能再等了。

池醉收拾东西只花了半个时辰,肩膀上挂着的包袱,“咄咄”两声敲门:“师父,徒儿收拾好了。”

门很快应声而开,阎攸宁走出来。

男子今日脱去了一身标志性的红色衣衫,换上一身低调内敛的墨蓝与黑色拼接的劲装,腰间系略带金边的腰封,显得格外潇洒恣意。

仔细瞧,这身劲装上满是繁复的花纹,一看便价值不菲。

阎攸宁手中多了一件红色白毛斗篷,一瞬间,仿佛其上闪烁流光溢彩:“换上这个,之后我们要去宝桐雪山,是个比凡俗界冬天寒冷得多的地方。”他将斗篷披到池醉身上,“这件法宝既能御寒,在温暖的地方穿着又不会热,算是冬暖夏凉的法器,为师给它取名‘红锦斗篷’,属人阶中品护身法宝,今年冬日更冷了,正好穿上。”

池醉解开原先披着的斗篷,有些愣怔地看向阎攸宁,被披上彻底隔绝严寒的法宝。

身体瞬间回暖,仿佛置身春日。

不得不承认,曾以为只剩下荒草的心,在这一日日的相处和被照料中,终是抵抗不了这份温度,融化伫立的城墙璧,让荒芜的心田焕发出点点生机。

池醉回过神后,微微垂首。

捏着柔软斗篷的手指似乎滚烫起来,这热度一点点烫到心上,令他忽视不去。

只有些许,已让他觉得害怕。

低着头看不到对方,眼前却似乎仍旧有着阎攸宁那张脸。

阎攸宁不笑时看着不怒自威,但方才为他披上斗篷时,神色沉静,气势凌厉的瑞凤眼与他四目相对时,微微上翘着。

池醉明知这是阎攸宁笑起来特有的魅力,却还是忍不住被其中的温柔与关心所摄。他挣扎了许久,今时今日,发现终究还是那个渴望温暖的软弱之人。

世人都说作为僧人时行苦无比良善,只一眼看去都会被对方全身的佛性感染,从而有入道的可能。

池醉并没有见过僧人行苦,只见过从佛入魔,性格喜怒无常的魔尊阎攸宁。

魔头阴晴不定、性情古怪,即便入魔却依旧保持着僧人的装扮和光头戒疤,一身红色袈裟却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至于杀人的原因,可能是挑眉抬眼间的不爽,也可能是对方某一句话中的某个字让他不满。总之,池醉面前沉着冷静的阎攸宁与对方相差甚远。

仅仅是先前披斗篷的行为,就显示出双方的天壤之别。

因为除顾澜澜以外,魔僧行苦绝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做。

而或许阎攸宁和顾澜澜相遇时,顾澜澜还是个小女孩,所以并没有激起对方半分兴趣。

抑或是……

池醉不敢深想,只知这五年的朝夕相处,让他确定——这方天地的阎攸宁便只是阎攸宁,非是其他人。

此时,阎攸宁注视着池醉,气质清冷的少年一身白衣红斗篷,像是冬日腊梅一般,夺人眼球。

他想过红色适合池醉,却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配上池醉眼角的两点泪痣,简直光彩夺目。

阎攸宁勾起唇,拍了拍池醉的肩膀:“果然很适合你,为师把它当礼物送给你,如何?”

池醉抬起头,眼睛瞪大布满惊讶,其中波动连阎攸宁一时间都搞不清是什么,而后又低头恭敬道:“多谢师父,徒儿铭感五内。”

“这件斗篷留在这里,走吧。”阎攸宁拿过黑色斗篷从敞开的门里扔到椸架上,随后门自动合上。

他走了一步,却见池醉还愣着,扭头看过去,疑惑看向对方。

“……我以为师父要瞬移过去。”池醉道。

“不用太过着急,我们等下先去悬赏客栈,在那里总能找到些有趣的东西。”阎攸宁服下一颗易容丹,嘱咐道:“为师这次化名令狐辰之,在外可别戳穿。”

“是,徒儿谨记。”

阎攸宁似乎真的不着急,先带池醉在镇上乱逛买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还有池醉要穿的各个季度的衣服。

仿佛要把许多年的份一起备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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