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香火鼎盛的鸿法寺,青岚带着小书童打了把伞上山躲雨。
淅淅沥沥的春雨打湿了台阶上葱葱绿意,也打湿了他刚买回来的《吕氏春秋》。
青岚蹲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书童闲聊。
远远看着,便是两个半大不大少年人并膝蹲在屋檐下,如雪衣衫,春风拂落花,白衣助断肠。
一个紫衣人从寺中走出来,抬手制止住侍从出声,隔着不远淋着雨,静静看了一会儿。
小书童说着话,瞧见了那人,忙紧张拉了拉青岚衣袖,小声嘀咕:“祁国师怎么也来了……要不公子去打个招呼。”
青岚闻言,便回过头。对方目光幽深宁静,平静地望着这边,单手执卷,年纪看着倒还年轻,腕骨系着条枯黄的凤凰叶结。紫衣飘然,有些仙风道骨得道高人的模样。
那人没有料到他会回头,怔了一下才微微颔首,一笑:“祁婴。”
青岚也站起身,向对方报过姓名。今日他是来庙里求道平安符,母亲没有别的爱好,从前跟着大夫人礼佛,也喜欢这些。他过几日就要回家一趟,刚好捎上。
简单寒暄几句,雨停时,青岚就进庙里找住持大师去,交了香火钱。
谁知一柱香后,住持回到禅房里,将去而复返的祁婴国师带了过来。小书童又是差点一惊一乍吓得够呛。
住持解释道:“不巧,给平安符开光的静安大师出去了,不过施主仁孝心善,国师大人倒是愿意帮这个忙。”
青岚愣了下,随即微微点头:“那就有劳大人了。”
小书童憋了满腹腹诽。诸如偌大鸿法寺怎么可能只有一位大师能制平安符,还要劳驾国师尊驾……但国师名望颇高,他只敢心里吐槽,丝毫不敢作声。
青岚反倒不太慌乱,看着祁婴拿来了符,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祁婴态度也是淡淡地,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没聊什么多余的事,也让青岚放下了心。
第二日,皇帝赐了京中一套宅子,特许他回一趟家,将父母接入京。大约是不打算外调他了,就放在朝中历练着,慢慢升迁。
青岚刚要上马车,眉头一跳,却见已经有几个人坐在了里面。
谢渂,阿昭,祁婴国师,都已经坐在车里暖炉边,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他,哪怕少言寡笑者,惯来清凌的眼中亦是一片温和。
青岚犹豫半晌,不知该不该上去,谢渂就已经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带他上了马车。
在选择坐在哪里的时候,他原本想坐在阿昭旁边,但是那里太靠近暖炉,他有些贪凉怕热。踌躇间,祁婴已经退开身旁一点位置。美意难却,他只得顶着其余两人目光挨近过去,安静如鸡。
上车坐下后,他就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在路上睡过去,太有失礼仪,总之很不妥当。
但是没办法,昨夜府上庆祝闹得太晚,他才睡不到两个时辰。马车行驶得很平稳,车外是春雨穿过柳叶的沙沙声,人声隔着马车层层帘子十分模糊,只觉得鼎沸但听不清楚。
青岚还是渐渐阖上了眼皮。
阿昭正要脱下披风,国师坐得近,已经解下狐裘给睡梦中毫无所觉的人披上。谢渂冷冷看着他们两人,露出一点讥笑弧度,但没有出声扰醒。
***
行至半途,夜已经深了,雨还没停,春夜降温得厉害,青岚冻清醒了,往暖炉那里靠了靠,才发现车里此时只有谢渂坐着。另外两人不见踪影。
谢渂见他醒了,拿起热着的茶壶倒了杯茶推过去,说道:“先前托你来一趟谢府,怎么没来?”
青岚握着茶杯的手指一僵,脑海中开始寻找借口:“最近,最近……”
见他耳根通红,谢渂笑了笑:“随口一问,不是什么大事。”
青岚便默然喝茶。
“父亲很想见见你,他一向很有爱才之心,”谢渂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沉吟后继续说:“父亲清正,只娶了母亲一人。不过难免寂寞,我倒是很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青岚继续安静喝茶。
“那日在秦府上虽然是初见,倒觉得十分亲切。如今也算有三面之缘,若是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兄长。”
青岚继续安静……茶喝完了。
只得无奈谨慎道:“自然是盛情难却,只怕有负厚爱。”
谢渂微微笑了:“怎会。”
此时另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怎么不知道一向连茶会诗会都推辞的谢公子,几时觉得寂寞,随处认别人弟弟了?”
祁婴说着,收了伞,上了马车。坐在青岚旁边,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过去。
青岚接过,感觉到外包纸还在发烫:“这是?”
祁婴眉目清俊,淋了点雨丝,闻言柔和道:“附近没什么酒楼,我们中午在途中茶馆吃了点东西,见你困得厉害没有叫醒你。一整天下来,无事便四处转转,恰好我找到一户农家,农家没别的,只能请他们烤了点红薯,带回来给你垫一垫。”
青岚赶紧道谢。
谢渂方才被打断了话,很不痛快,此时也只能说:“饿了一天,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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