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见顾景文又是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很想翻个白眼。这哥得有什么大病,说句整话都埋了吧汰的。

林青禾微笑道,“顾同志,如果你是要祝我新婚快乐,我收到了,谢谢你。没事我先忙了。”

“小禾儿,你来啦!”李云看到林青禾高兴地朝她打招呼,还抱了抱她。

“是啊~”林青禾揶揄道,“我哪舍得我们小芸儿。”

“嘿嘿。”李云回到自己位置上,看到整整齐齐的桌面和装了热水的搪瓷杯,惊呼道,“小禾你是田螺姑娘吧!”

“什么田螺姑娘?”亚萍姐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亚萍36岁,中等个头偏胖,留着□□头,面色红润,身上穿了件藏蓝色的呢子外套,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不错。实际上她家也确实不错,丈夫是司机,公婆都在食堂里,两个儿子也都成了家分配在钢铁厂。

“青禾回来了,新婚快乐啊。”王亚萍笑着恭喜了一句。

“谢谢亚萍姐。”

“哟,这都帮我收拾了桌子打了热水了。敢情是这么个田螺姑娘啊,贤惠哦青禾。”王亚萍也打趣了一句。

“还好还好啦,举手之劳。”青禾和同事们相处了一年多,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了。

“郭亭怎么还没来啊,今天上午没课请假相亲去了。”王亚萍回了一句。

三个女人聊的热火朝天,顾景文坐在一旁愣神。因他本来话就少,所以也就没人看出他的不对劲。

顾景文家是沪市的民族红色资本家,他爷爷一共四个儿子,3个闺女,他爸是最小的儿子。他家从清朝的时候就开始做生意,民国时静安寺区有大半的地都是他家的。

覆巢之下无完卵,淞沪会战后他大伯带着二伯、三伯拿着一半的家财离家参军抗日,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回来。他爷爷当即捐出剩下的家产,就留了愚园路上的祖宅。

运动开始后,因为三个伯父的关系再加上爷爷早就捐出了家业,他家受到的波动并不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爸主动替他申请了下乡支援建设,他妈妈怕他心疼他得下田干活,又背着他爸找了大伯安排他到公社教书。

顾景文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刚来泉水大队的时候可以说是两眼抹黑的状态。从刚下火车,他就感觉不适应。这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和沪市一点儿也不一样。直到泉水大队大队长林建党来接他们这一批知青时,他看到了驴车上的林青禾。

说真的,顾景文从来没见过穿得这么落魄的漂亮女同志。他以往见过的女同志大多夏天穿布拉吉冬天穿呢子大衣。但是眼前这女同志比他认识的任何女同志都要好看,即便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袄。

他听着林建党介绍这是他侄女儿林青禾,是新分配到公社中学的老师,他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更有话说,所以特意让侄女来给他们介绍。

林青禾说话的声音不像沪市女同志那般娇软,字正腔圆的清脆声倒像是高山空谷淙淙流水。顾景文一扫之前的颓废,认真地听她讲话。

等到他去公社中学后他们相处时间更多了,渐渐地他就确定自己喜欢上林青禾想和她处对象。他给家里寄信,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人分享。可等来的是他妈妈的反对,甚至他妈妈用词之严厉也是他经历的第一回!无论他怎么解释林青禾并不是他妈妈笔下那种没见识有心机的乡下女孩,他妈都不愿相信。他给爸写信,他爸让他再等等,他妈暂时不能接受。

当林青禾问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很想告诉她,没错,我就是想和你处对象。可他不能,他不想骗林青禾,他还没能说服母亲。他以为这次也会和以前他想做什么父母不同意的事,只要他坚持,父母就会同意一样。

因此他没有克制自己想对林青禾好的心,只是考虑到她的名声,他尽量隐晦。然而,顾景文没有想到林青禾会那么快结婚!

知道消息的时候他觉得天旋地转,脑子发懵,心里一阵阵地抽痛。那种失去重要东西的失落和后悔将他淹没。他沉浸在痛彻心扉的情绪里,一遍遍地怨恨自己只会用所谓的“坚持不妥协”来等父母退步。而不是想法子通过解决母亲对林青禾的误解来获得她的成全。

顾景文陡然意识到从小到大,他所有大事都是父母或爷爷安排好的,他只要接受,只要按他们说的去做。少数几次他自己坚持想要做的事,现在想来也都是些幼稚的,不成熟的小事。

顾景文觉得自己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了,虽说这代价很大。清醒了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可笑,凡事依赖长辈,从来没有争取,也没有承担过什么责任。

……

上午课结束,林青禾就骑着自行车往林家赶。大家都上工了,她得回去帮着做饭。中午得吃好,一是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活需要补充,二是为了下午能更好的干活。

林青禾贴了饼子蒸了地瓜,又做了蘸酱菜,炒了一个青菜,煎了几个荷包蛋,煮了一锅黄豆汤。这在农家就是很不错的饭了,毕竟也没有那个条件天天像春种第一天那样白面猪肉的。

下工铃响,林建国、方秀珍、杨素筠都回来吃饭,林青禾上了班就不再送饭到地里。

“小禾,今天我让苗儿搬去和你住还是你就搬回来住?”方秀珍边吃饭边问闺女。

“我搬回来吧,我下班先回去收拾东西,之前买了不少粮食我带回来吃,那边就不开火了。妈你是不是很想我啊?”林青禾笑嘻嘻地给爸爸妈妈分别盛了一勺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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