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深墨走到垂挂各色绣线的摊位,付一枚铜板,买回四条粗红绳。

“你的箫穗掉了,我重新给你编一个。”

程深墨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虎撑,用红色如意结串连。

“我当年学成出医,师父亲手给我编的。我给你编一个同款,挂玉龙环佩。”

他的手指翻飞,一条红绳很快被编成三叶草形状的结扣。

喻安卿出声道:“酢浆草结。”

“你知道啊?”程深墨有些诧异,喻安卿看起来就是十指不沾泥的贵公子,没想到还认识传统结扣。

喻安卿笑了笑:“我的娘亲是绣娘,我自然略懂一点。”

程深墨见喻安卿神色如常,对娘亲低微的身份,没有流露出任何自卑情绪。

安卿果然是个小天使呢。被欺负、被歧视,还能保持坚毅又善良的性格。

“酢浆草,田野地头常见的野草,嫩嫩绿绿的三片圆叶子,开着或紫或黄的花,因为有少量的毒性,牛羊吃得过多会中毒而死,所以在庄稼人看来,是没用的害草。

在大夫眼中,它却变成宝,有很好的药用价值,消肿散瘀,健胃止咳。在工匠看来,可以磨镜、擦铜器,增加光泽度。而绣娘们都知道,四个酢浆草结能够编成一个如意结。”

程深墨用四个酢浆草结编成完整的红色如意结,串上玉龙符,重新挂在喻安卿的长箫上。

“事事如意。”程深墨道。

喻安卿手指抚过如意结,心脏砰砰砰,小兔子跑进了他的心里,跳个不停。

他的绳结系于玉箫,兔子的绳结系于药铃,如意成双,有一种别样的浪漫。

-

翌日,太.祖生辰祭,百官齐聚集英殿,皇帝起酒,宴请朝臣。

殿前搭一座彩楼,舞者乐工于此处表演。

皇帝敬九盏御酒,每一敬,轮番上奇珍菜品,乐队、舞队表演皆不同。

九巡酒后,臣僚们戴上御赐的簪花回家,皇上亦摆驾回宫休息。休假正式开始,共五日。

喻安卿既要吹奏,又要负责统筹,忙碌大半日,累得够呛,正要出宫。

总管太监庆植叫住他:“喻大人,皇上请您到内殿一叙。”

庆植一路不停絮叨:“大人,您不知道啊,今年夏天热得异常,南方水患、北方干旱,天灾比往年频繁。陛下连夜召丞相、六部官员议事,通宵达旦。这样下去,御体可怎么受得了?太子殿下屡次劝谏,陛下都不听。也只有您说,陛下才听得进几句……”

喻安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指漫不经心地玩弄长箫坠着的如意结。

大周皇姓唐,当朝皇帝唐治靖四十有五,登基二十载,兢兢业业,为民为国,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拜见陛下。”

喻安卿还未跪拜行礼,唐皇已起身将人扶起。

他禀退众人,面容关切慈爱,像是问候族中小辈一般缓言轻语:“小卿在侯府呆得习惯吗?”

“回禀陛下,侯府一切如常,幕后之人仍未出手。陛下放心,臣定保侯爷安全,尽快揪出幕后真凶。”喻安卿语气冷然,一板一眼。

“朕又不是在催你……罢了,你自己多多注意安全。西域进贡的葡萄,朕给你留了一些,你拿回去尝个鲜。”唐皇对喻安卿冷淡的态度见惯不惯。

喻安卿神色淡然:“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葡萄。”

剥葡萄皮时,汁水总会流到手指,黏腻得难受,喻安卿不爱吃。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唐皇艰难寻找话题:“小卿,你换箫穗了。朕记得你不喜红色,怎么想起来换个红色如意结?”

玉龙符为暗阁首领的信物,喻安卿堂而皇之地挂在玉箫上,日日拿在手里,也没人怀疑。

喻安卿看似温柔如月,实则肆意狂傲。

他摸摸如意结,眼里寒冰消融:“事事如意,讨个吉祥。”

“编得很好看,和玉箫很配。”

向来都是别人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话,到喻安卿这里,唐皇总费劲巴拉地找话说。

这话听得颇为顺耳。

他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支蚊烟,说道:“听闻陛下近日难眠,臣偶尔得一蚊烟,可驱蚊助眠,请陛下保重身体。”

这么多年了,小卿头一次送他东西。

唐皇眼眶湿润,捏着一支小小的蚊烟,像在看世间难得的珍品,“埃”应一声,感慨万千。

喻安卿有一瞬间的动容,随即恢复冷面。若不是皇帝狠心抛下娘亲,娘亲就不会惨死。

“若无事,臣请告退。”

喻安卿作揖行礼,刚要转身,想起什么,又道,“那个……葡萄,臣想拿一些。”

送东西的人,比收东西的人还要高兴。

喻安卿手里拎了饭盒样式的大木盒,下层铺冰,上面铺满紫葡萄。

回到侯府,喻安卿的步伐轻快。心想,兔子送他如意结,他回赠葡萄,合情合理。

一进院子看到的景象,让他整张脸耷拉到地上。

程深墨依偎在韩缨怀里,剥了葡萄皮,嫩绿的果肉在指尖,送入韩缨的口中。

见到喻安卿,两人吓得速度起身。

程深墨含羞带怯,绯红着脸道:“安卿要不要吃葡萄?”

喻安卿丹凤眼一瞥,盘子里那十来颗葡萄,连盘面都铺不满。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