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和西区交汇处有两条十字形铁轨,每天蒸汽班车交替从这路过,旁边被市政厅立起了两块醒目的木牌,上面用白漆写了标语。
第一块牌子写的是请小心行驶。
第二块牌子是牢记人让要车。
人要让车的牌子斜对面的转角,就是一家装潢干净的餐厅,名叫春日餐厅。
马丁和玛姬走到餐厅门口,有一位穿黑马甲的门童利索地给他们推开门,然后露出讨好的笑容。
于是马丁递给他一便士小费。
“谢谢您,先生,祝您和这位漂亮小姐用餐愉快。”
门童从兜里摸出一根白毛巾,利索地给马丁擦亮皮鞋,然后退到了一边。
马丁点点头。
在格瑞普市,门童这一行也是竞争激烈,总有孩子想要赚钱饱腹。但不会看眼色和给人涨面子就很难拿到小费,门童被顾客训骂嘲笑都是家常便饭。
两人进去后立即有服务生过来,引导他们走到靠里一张容纳四人的方形餐桌处。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服务生摸出一个小本子,笑容可掬地呈上两份菜单,分别放在了马丁和玛姬的面前。
玛姬放下手里的包,很自然地说:“我们要一盘花生,两瓶黑啤酒。”
“其他不用,谢谢。”
服务生脸皮抽了抽,他将笔插回胸口兜袋,挤出一个礼貌式笑容离开。
等人走了,玛姬才隔着餐桌凑过来,用手捂在嘴边压低声音:“花生可以免费续两盘,就是啤酒至少得一人点一瓶,这样最划算。”
玛姬这精打细算给马丁整不会了。
马丁有点好奇:“这样点餐,我们不会被赶出去吗?”
他左右看去,来这里用餐的人都是穿着打扮得体,桌上摆放的菜肴不多,但多少有一些。
这地方在南区算是较为高档的餐厅,顾客们还是比较顾及面子。
“不会的,放心。”
玛姬自信道:“以前我和一个帽子店的女孩出来喝酒,每次我和她都这样。”
“我们收入都不高,犯不着点那些菜,这里的菜和肉都很贵。”
“饿了话,回去吃点土豆就行了。”
她指着菜单:“你看,1个涂了点奶油的小面包都要1银镑,这个价格在外头能买4磅面包呢。简直是抢钱。”
“傻瓜才舍得给那么多钱。”
马丁给她逗乐了。
原来玛姬也是个日子人,这让马丁对她印象好了不少。
老实说,他和玛姬这次约会纯属偶然。
猪人约克猝不及防地推了一手,玛姬也抛出橄榄枝,马丁不好扫兴,就带她出来喝杯酒。
更重要的是,马丁得打消约克的疑虑。
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如果既不贪钱,也不好色,那他想干什么?
理想吗?真理吗?
这里可是金钱至上的新地联邦。
追求这两个东西的人,浑身都写着可疑。
“两瓶啤酒。”
“花生。”
服务生将东西端上桌,打开啤酒,微微躬身,称呼都敷衍简化:“请慢用。”
马丁和玛姬轻轻碰了碰酒瓶。
“马丁,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玛姬小姐。”
玛姬左手食指左右晃了晃。
马丁心领神会:“我是说,玛姬。”
“这就对了。”
女人这才给出奖励的笑容。
“马丁,我听说,那位约克先生是罗斯基金会的人。”
马丁点点头。
“你不是在格瑞普大学工作吗?想要换到基金会吗?”
“不,没那个打算。”
马丁心里警惕,脸上毫无痕迹,随口说:“基金会不适合我,我抓不住那些变化很快的东西,还是学校这种宽松环境更好,虽然没什么钱,但安心。”
“对啊。”
玛姬也认真地说:“我也觉得,基金会都是些混蛋。你不要去那种地方,那些钱都很脏。”
马丁好奇:“玛姬,你和基金会打过交道?”
女孩沉默了几秒钟:“我的祖父有一艘船,他是个布拉斯市的小商人,依靠倒卖一些岛民制作的皮革、果干和腌肉为生。”
“小时候我经常去祖父的船上,他是个皮肤有点发红的老头,笑起来会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他对人很好,经常送孩子们卖剩下的腌鱼鱼头。”
玛姬看着桌上餐布,舔了舔红红的嘴唇,眼神忧郁。
“后来有一天,罗斯基金会买下了那个码头,要求所有船都得按照基金会的要求贸易和航行,而且必须缴纳营业额25的钱作为安全基金用作码头维护……否则就不能在那里停靠。”
“祖父和几个商人去市议会抗议。”
“结果那天晚上,就有警察来紧急检查,从祖父和那些抗议商人的船上发现了违禁品。”
“他们船只被扣押拍卖用来支付处罚金,法官审理判案后,他们被运到南方小岛上劳作抵扣刑期。”
“这一批人,包括我祖父在内都死在了小岛上,有的溺水,有的突发疾病,有的失踪,有的失足摔死……原因各种各样。”
玛姬喝了一口啤酒:“那群最卑劣的混蛋,只会欺凌掠夺普通人。”
马丁和她碰了碰酒瓶。
这是在联邦普遍存在的事实。
以罗斯基金会为首的众多巨头,它们疯狂扩张版图的背后,是平民们辛苦的劳动成果被无情收割和野蛮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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