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以为胡宝妗是欢喜的,麻溜唤了丫鬟进来给她梳洗,正午不到,登上马车去了花柳胡同。

京城有条槐江,将京中一分为二,江南边一边是达官显贵,官家子弟,江北边一边是耕读商贾,越临近江边,越有一番江南朦胧之感。

而花柳胡同,虽临近槐江,却正在江南边边角,即占了富饶之地,又能隔江看遍对面花楼百花齐放。

花柳胡同不单指一个胡同,最初之时,只有一个小巷,后有江那边的官员常在这边安置外室,有一学一,时间久了,和花柳胡同相近的几个大胡同便统一叫了这个名字。

正是如此,这边房价一路猛涨,依旧供不应求,能在此金窝藏娇的,多半是有钱有权。

马车缓缓行驶,一路朝槐江行去,越往北走,途中声色入耳。曲子正是昨日她弹奏过的,胡宝妗心下好奇,不由掀开帘子望去。

她见过京中繁华,但从未见过这种迤逦景象,两畔尽是楼房瓦舍,江北楼内乐声不绝于耳,窗边女子搔首弄姿,行为颇为大胆。

不难猜出这是何处。

点墨瞧她怔怔望着江对面,出声安慰道:“姑娘不必挂怀,这些都是身份低贱的狐媚子罢了,姑娘出身清白,和她们自是不同。”

胡宝妗笑了一下,心中暗忖:我与她们有何不同,都是无名无分跟着人罢了。

花柳胡同内,胡宝妗的院子里早早安排好了人,是个三进小院,宋云按着刘夫人的来:配三个烧火婆子,另四个丫头,两个守门的门童。

胡宝妗做了许久的车,早已饥肠辘辘,点墨扶着她进了屋,灶上又厨娘早早备下的吃食,连忙叫小丫头去端来,自己则给她端水洗漱。

自己如今算是安定下来了,离进城那日已过了一月多,家里不知道什么光景,忍不住道:“可否给我家里捎个信,报一个平安。”

点墨为人直爽,笑道:“自然可以,午后叫顺子跑一趟桃花村。”

胡宝妗颔首,自此不在多言。

午饭后,胡宝妗闲来无事,又因昨晚闹腾,腰一直疼着,便垫了个软枕在腰后,在软榻上绣了会子花。

不一会困意上头,靠着软枕就睡了过去。

*

桃花村。

胡家这一个月来,全家人惨淡度日,不止心中担忧女儿。皆因女儿走的第二日,村里突然起了留言,说的有鼻有眼:她家闺女舍不得城里的荣华富贵,给人做小老婆去了,谁知大老婆不同意,就被主家安置在外宅,做了无名无分的外室。

古来饿死事小,失贞事大,女子贞洁大过天,桃花村祖祖辈辈没出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这么被人糟蹋,连累全村的姑娘名声不好。

村里几个已经同外村说好亲事的姑娘,夫家听闻桃花村出了这等不顾礼义廉耻之人,纷纷上门退亲,怕娶回家有辱门楣。

没过几日,又有十里八成名声不好的媒婆上门,说要给胡宝妗说婆家,“男方啊,不嫌弃她跟过人,只要你们家多多陪些嫁妆。”

媒婆挤眉弄眼,天花乱坠说了半天,胡秀才不知道,永娘却是知道对方的,是这方圆几个村有名的泼皮,偷鸡摸狗无恶不作。

她也烦心这事,虽小姑子临走和她说是跟王爷去了,那她也不能明晃晃到处范坡,说胡宝妗是跟了王爷了,毕竟没有准确消息。

更何况她说要给自己消息的,结果等了几天,到现在也是半点消息没有,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可即便真如留言那样,她也万万不能叫胡宝妗嫁给这么个泼皮无赖,兜头就给媒婆一顿挤兑:“男方这么好,怎不叫你家闺女去嫁,你家闺女如今年过二十了吧,你多陪些嫁妆,你闺女不就有人要了。”

“你……我好心好意来给你家解决麻烦,谁知道你家闺女是长什么样子,还不领情?好!叫你家被吐沫星子淹死吧!就你这家风,祖坟冒青烟都考不出来个秀才,我看多半还是你那闺女暗中帮的忙……”媒婆没讨着好,还被戳中心事,嘴里不由骂骂咧咧,气的胡阿大抡起院子里的扫把要打她。

媒婆见状不妙,急奔逃走,一路上还骂骂咧咧。

“我闺女端正的很,在叫我见到你,看我不锤死你这个疯婆娘!”胡阿大气的胸口起伏不迭。

永娘听完,却呆呆的盯着胡秀才,“她这样出去胡咧咧,会不会影响你?”

“胡说!”胡秀才瞪她一眼,“身正不怕影子斜。”

胡家人原本因胡宝妗的叮嘱,不怎么出门,院里还养了两只大黑狗。即便这样,有日清晨,胡家院子里还是人泼满了大粪,臭味熏得四邻怨声载道。

这都抵不上永娘最担心的事——县里来人,说胡秀才当时考试时,是有人帮忙作弊而成,现如今调查一番,要将胡秀才带走。

官吏无情,不理会胡家二老和永娘的哭喊,动手锁了胡秀才,一路拖着回到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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