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埃利斯戴上帽子出了门,昨晚他没有睡好,身上的伤让他一阵阵痛醒,他的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视线因此变得狭小,这让他非常不适应,还有一件怪事,他并不觉得冷,出门后却一直在瑟瑟发抖。
麦克尔和他抱怨说:“基恩该给我们发一套大衣。”麦克尔的眉毛上也青了一块儿,他还掉了一颗牙,幸好是后槽牙,麦克尔为此感到庆幸,他说:“如果是门牙掉了的话,那我就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听着麦克尔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开着玩笑,埃利斯感到很惊奇,他被他的笑话弄得十分低沉和失落,但他想要麦克尔说什么呢?和他诉苦?他不确定。
不过走到街上后麦克尔的好心情就消失了,他们看到了福德,他穿着一身厚厚的,带着毛领的大衣和他的跟班们一起招摇过市,像一群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熊,麦克尔一看到这群人就赶紧拉住埃利斯拐了个弯儿,他们走到了另一条街上,麦克尔宁可绕远路也不愿意再和福德碰上,他决定以后都避开刚才那条街。
“等我十六岁的时候,福德就二十岁了,到时候我能打赢他吗?”麦克尔问埃利斯,他知道埃利斯曾经打赢过福德,那时候埃利斯也是十六岁,福德十五。而麦克尔认为埃利斯现在之所以会成为福德的手下败将……是因为年纪变大了,失去了力量,他今年二十三了。
埃利斯回答说:“当然可以。”麦克尔很高兴,埃利斯却没有一丝笑容,他其实并不知道麦克尔是否可以打败福德,他也不希望麦克尔将来会变成那个打败福德的人,那会让他感到痛心。
他们走到了岔路口,麦克尔说:“好了,该去敲门了,希望今天我们能有好运气。”他带着一副可怜相看着埃利斯,埃利斯本来打算附和他,但是他发现自己实在是说不出来那些好话,他只好对麦克尔点了点头,然后拉了拉帽子挡住了肿起的眼睛,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之后埃利斯停下来,他回过头看着麦克尔的背影,他很想告诉他,好运不会眷顾他们。
路面上冒起白汽,伯伦堡漫长的冬天已经开始了。
埃利斯在街上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到了一户大门前面,他鼓足勇气敲响了门。
笃笃笃。
他的心脏随着这敲门声起伏,紧张地想呕吐,眼眶热得可以融化铁块。
门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一个伯伦堡人。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浓密的胡须,遮住大半张脸,这让埃利斯不能确定他在开门时是什么表情,他想知道他的心情如何,如果他的心情好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埃利斯带着一种试探的笑容望着男人,在他们的视线对上之后,这个男人的脸上立刻露出异常愤怒的表情。
他好像恨他,埃利斯很震惊。
“你好。”埃利斯先做出了友善的问候,他不期望男人会用同样的礼貌回馈他,但男人的反应比他想象的更激烈。
男人的眼珠子向下沉,下巴上的胡子微微掀开,露出两片红润的嘴唇,他说:“滚开,你这条蓝皮狗。”
埃利斯直直地盯着男人,他试图解释:“请不要误会先生,我只是想···”
“我叫你滚开!”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并摔上了门。
埃利斯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他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几次想走开,但是他迈不动脚步,他朝街上看了一眼,行走在弥漫着白汽的街道上,人群就像一群幽灵,他们都是幽灵,不仅看不见对方,也从未正视过自身存在。
埃利斯叹口气,抬起手又敲了敲门。
砰砰砰!
这次他听见了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急促又恼怒的脚步声。
“他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气急败坏地拉开了门,对他破口大骂。
埃利斯再次解释:“我只想登记一下你的名字,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男人的声调扬起,“他妈的你的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给兰尼耶人做狗就可以随便在我的家门口撒尿了吗?你他妈做梦!快给我滚开!”
男人说完就握着拳头往埃利斯胸口上用力一捶,只把他捶得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门口的廊柱上。埃利斯扶着柱子站稳,他抬头看着男人,男人指着他威胁道:“再靠近我的家门我就打断你的腿!听清楚了吗?蓝皮狗!”说完男人再次关上了门。
埃利斯看着紧闭的大门,忽然感觉胸口紧促,就像被人涂了一层胶水一样,皮肤都被扯得紧紧的,他担心再紧一寸他的胸口就会裂开。人们会把一块石头用力地摔到地上,只是想看它碎成一块块的,但石头没有让人如愿,它没有碎,只是裂出了无数条缝隙,就像他现在这样。埃利斯喘不上气,虽然他一直在呼吸,很快他就感到了头晕目眩,同时肋骨隐隐作痛。
感谢这痛使他清醒过来。
胸口的紧绷感开始消失了,埃利斯深深吸气,痛感更加清晰,但这对他有益。埃利斯抬起手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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