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辉的职业是长途货车司机,他长年累月在外跑车。

在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嘉辉是被抛弃的一方。

沈素湘嫌他不顾家,还没有事业心,在有了新的选择后,沈素湘决绝地选择了离婚。

而嘉辉经熟人介绍,认识了现任妻子邱红,两人迅速重组家庭。

嘉辉消沉过一段时间,而之后,他依旧过着与之前相差不大的生活。

只不过家里的妻子换了一位,小孩也换了一个。

邱红带着六岁的儿子,住进了他的家,他们相互有了新的家人。

嘉南站门外,开始后悔昨晚在电话里答应嘉辉过来吃饭,但他们又确实许久没有见面了。

她有大门钥匙,没掏出来,选择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打量她,仿佛在看一个冒然闯入的陌生人。

嘉辉的声音随后而至:“小志,谁来了?”

他探出头来,看见了嘉南,黝黑脸上堆砌出笑纹,“快进来……”手在女儿背上拍了两把,问她怎么又瘦了。

“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嘉南笑一笑,还没说话,厨房的抽油烟机轰隆隆响了,盖住其余的声音。

邱红在炒菜,背朝着他们。

嘉辉说要去楼下买饮料和酒。“可乐还是雪碧?”他问。

叫小志的男孩抢答:“雪碧!爸爸,我要喝雪碧!”

“行!”

嘉辉一走,客厅里剩下嘉南和男孩面面相觑。

男孩耐不住先开口,故意质问:“你是谁?”

他们之前见过几次,虽然不熟,但也不至于不认识。嘉南就当小孩忘性大,没在意,“叫姐姐。”

男孩情绪阴晴不定,表情突然变得愤怒:“你不是我姐姐!”

嘉南不再理会他,往自己以前的房间走,打开门,里头大变样了。除了那面映着粉色小花的窗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男孩冲进来推了她一把,“这是我的房间!”

他力气不小,嘉南差点被他推到。

她扶着墙壁站稳,很无所谓的态度,平静而冷漠地说:“这里以前是我的,现在让给你了。

“反正破破烂烂的,我也不想要。”

男孩的嚣张气焰顿时被打消,他奈何不了嘉南,反倒被气哭了,跑去厨房跟妈妈告状。

嘉南溜出了门,去楼下等嘉辉。

嘉辉遇见了小区里的熟人,拎着啤酒和雪碧,在路边跟人唠嗑。他非常健谈,且喜欢交际,嘉南完全不像他。

等嘉辉聊完了,才发现女儿蹲在台阶上等他。

“上楼啊,下来做什么?”

嘉南不想上楼,眼睛望着小区门外的小推车,说:“想吃烤红薯。”

嘉辉去给她买了一个。

香喷喷的红薯装在纸袋子里,拿着有些烫手。嘉南分了大半边给嘉辉,两人边走边吃。

“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除了成绩,嘉辉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聊。

嘉南静了两秒,说:“这次月考没考好,名次可能要退。”

“怎么搞的?”嘉辉表情严肃起来,“是不是跳舞耽误了学习?”

嘉南被他问得心头一窒,她讨厌大人这种说话的语气。

“跟跳舞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嘉南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有的课跟不上老师的节奏,集中不了注意力。”

“那你要努力。”嘉辉搬出了万能金句。

他没问她为什么会集中不了注意力,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嘉南的病在他看来不是病,厌食不是病,抑郁也不是病,那些都是可控的,只是不够努力而已。

“你还在看医生?”嘉辉上次接到嘉南的电话时,正在进藏公路上,而嘉南在医院,他们只匆匆聊了几句。

嘉辉说等他回来再说。

如今见了面,话题同样很难进行下去。

他们理解不了对方。

从嘉南小时候开始,在她成长的年岁中,一直没有与父亲长久相处的记忆,他们之间不经意划下的沟壑越来越深,隔开了彼此。

生疏像被刻在了骨子里,他们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

嘉南让他买红薯是一种示好,但嘉辉并没有懂,他兀自陷入了女儿所说的自己生病了的愁苦中。

他的神色把嘉南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嘉南感觉到她是一个麻烦,正如夫妻俩离婚时那样。

“你看病哪里来的钱?”嘉辉再次问。

他也知道,如果嘉南长期去医院,那些生活费是远远不够的。

邱红有腰伤,干不了重活,现在一家子人都要靠他养,他手头拮据。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我妈给的钱。”嘉南不想让嘉辉知道自己把打碗巷的房子租出去了。

“你妈还算有点良心。”嘉辉说,“上楼吃饭了。”

他手上点了根烟,逃避似的将这一页揭过。

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停了,邱红解开围裙,把菜端上桌。嘉南过去帮忙,打了招呼,两人都不冷不热的。

小志刚被嘉南惹哭过,愤怒地瞪着她。

饭桌上,菜和碗筷都摆好了。

小志挨着邱红座,嘉辉和嘉南父女俩在对面。嘉南碗里的饭是她自己盛的,嘉辉觉得少,又给她加了半勺。

饭碗顿时满了,像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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