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白嘀咕:“跟鬼似的一声不吭,吓死人!”

“回来路上摘的,”纪允殊破天荒给他抛了个果子,把剩下那个塞给烛伊,表情略显不自在,“喏,替我尝尝酸不酸。”

烛伊恨他用尽一切手段试出手镯机关并重新没收,又觉他此举绝对没安好心,冷着脸硬塞回他手上。

“不必尝,不酸。”

纪允殊自知昨晚一时激愤,言行举止过于粗鲁无礼,终究没能拉下脸道歉或安抚。

此番遭拒,心如烙铁坠入冰湖,渐觉苹果烫手。

他恶狠狠将果子再度摁她手里:“不酸也得尝!”

烛伊开始怀疑,姓纪的是不是想毒死自己……

擦了擦灰尘,小口轻咬,特别清甜爽脆。

于是,她美滋滋自留了。

一口也不给那家伙!

顾思白吧唧吧唧啃果子,嘴里含混不清:“舅舅不让云先生插手,可总不能无止境耗下去吧?开春就得抵京面圣!”

纪允殊沉吟未决。

烛伊灵机一动:“既然成璧先生的字千金难觅,世子何不牺牲一下,把所藏墨宝拿出来?诗客与书客志趣相投,兴许余老或门人会被吸引……”

“那不行,不行的!”顾思白脑袋摇成拨浪鼓。

纪允殊对这提议颇为赞成:“又没让你送人。”

“不成!我花大价钱才请到手……万一磕着了、磨坏了、弄脏了……岂不暴殄天物?”

“世子,二位身边高手如云,日夜盯紧,绝不会出差错的。”

烛伊一心说服他引出余振道,以尽早启程。

可顾思白说什么都不肯。

“不就几幅破字画么?”纪允殊不耐烦,“我确实有,明儿找人送城里。”

顾思白傻眼:“连成璧先生的,你、你竟也有?”

“成璧是镛州人,我镇守镛州城多年,得他一两幅手书,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思白两眼放光,继而一蹦三尺高,嗷嗷嚷嚷:“卖给我卖给我卖给我!”

纪允殊满脸嫌弃,以指搓揉两额角。

脑壳疼。

···

蓟城郊的简陋房舍内,荻夏斜倚破窗,晃着仅剩小半的葫芦酒,语气难掩不耐烦。

“十五已过,人呢?”

裴氏周身无数小伤口已愈合结痂,痛痒难忍。

“将军布下天罗地网,煞气如此之大,没准把人吓跑了。”

“哼!你总有新说辞。”

“其实……三公主为人柔善,逃离故土,不过求余生安稳,荻氏何必赶尽杀绝?”

荻夏冷笑:“她手上至少有一枚琉璃璧!一旦集齐启用,想从荻氏手里夺回政权,简直易如反掌!”

裴氏免不了好奇:“那是何物?”

荻夏顿时警惕:“你一外族人,问这作甚?”

“随口一问,将军莫往心里去。”裴氏笑了笑,悠然闭目。

相处十余天,裴氏柔仁和善,不怒不怨,如一团柔中带韧的棉花,压不扁,揉不碎,教人无从着力。

纵是残忍冷血的荻夏,此刻也无法狠下心来折磨她。

荻夏心浮气躁,饮尽壶中烈酒,拂袖出门,独坐于月下大石。

不多时,诺玛族语断断续续传入裴氏耳中。

“杀了这个满口胡言的仆妇!”

“不,不成,杀人解决不了问题!这是找到她的最后希望。”

荻夏再度陷入自言自语的诡异状态,体内如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偶尔会争吵不休。

裴氏从最初的惊怖恐惧,逐渐习以为常。

仔细观察好些天,此人白天阴狠毒辣,夜间饮酒容易出现自问自答现象,除此之外无规律可言。

只听态度强硬的荻夏骂骂咧咧:“你这怂包!忌惮什么?顾念什么?要不是叔父夺位,她和那姓莫的汉人早成亲了!何曾把你放心上?”

“他们是兄妹情谊!”

“你和她为远房表兄妹,也是妥妥的兄妹情!哈哈哈!如今,连那一丁点的兄妹情也不复存在了!你有何盼头可言?”

“都是你!非得赶尽杀绝……我和她,才走到今日这地步!”

“你敢不听命于叔父?”

荻夏陷入深深沮丧中,久久无话,唯剩狼群嘶吼声回荡山野间。

裴氏料定这场自我争执毫无意义。

不论是她,或那个相对缓和的荻夏,皆没能劝服更狠毒的荻夏。

即便夜里态度有所松懈,次日又疾言厉色逼她找寻烛伊。

以谎言拖延时间,终究耗不了多久。

当真……要走到那一步?

裴氏苦笑,两颊凉沁沁,是泪水冷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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