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她们就一起去了康德宫,去探望李靖樨。

当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也许是见到了新生,女皇一时兴起突然就想来看看。坐在床边对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瞧见她日渐回血的脸色,心里别提有多欣慰,就好像沉寂在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组织重新又有了知觉。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不假思索地给那只鹿赐名“长醒”。这种即时性的冲动似乎预示着某种好的转变,也许经过千余日的等待,她终于可以期盼,能得到一个美满的结果。

“黛鲸,我很期待能够和你重逢。”

岑杙立马凑过头来:“我也很期待,能多一个人帮我带孩子。”

女皇的深情款款被破坏,随即怒目而视,“你休想!”

“……”

岑杙瞧她现在就开始护犊子的架势,真的欲哭无泪。她已经预感到如果李靖樨醒来,她的家庭地位可能会直线下降,可能还会继续受那个刁蛮公主的气,真是特别不公平。有些人真是天生就比你好命,犯了那么大的错误,时间长了就能被姑息。而她明明是受害者,也就享受了一两年的优待,等光环散去,得,秋后算账就来了。

怪她没好生照顾她妹妹,李靖樨当时睡不着觉,为什么不好生哄哄她?

怪她不够大度,明明知道二公主郁郁寡欢,为什么不舍身奉献一下逗她开心?

还有,佛经是想不念就不念的吗?明明知道李靖樨当时多么需要佛经才能入眠,她不多念两遍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拒绝。佛门弟子的慈悲心哪里去了?

岑杙真是有口难辩,真是对也是她,错也是她,“你当时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啊?”

女皇不听,她认定了岑杙不想念佛经只是心情问题,但二公主不能听佛经是健康问题,孰轻孰重,这是个乞丐都能分清的问题。搞的岑杙还以为那七年,是李靖樨被关,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她算是看明白了,女皇本质就是个大偏心眼子。偏心她妹妹是娘胎里带的,她自己还不承认,还狡辩:“我对你们全都是一视同仁,自问从来没有偏向过谁。”

她不懂,一视同仁就已经是偏心了,岑杙要得是雄踞榜首。

“那我做不到。”

听见了吗?连客气都不带客气的,驸马国尉的心早被打击得千疮百孔。

李靖梣听她又提这事儿,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不过岑杙随即又神秘兮兮地笑起来,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李靖梣多疑的本性立即暴露,捏她的腮帮,“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无辜脸。

“你明明在笑还不承认,快说!”指尖稍稍用了点力气。

“真没笑什么,”她忽然蹭过来,在她耳边悄声吹气,“我知道你是最爱我哒!”

这是……撒娇?还是讨好?李靖梣有点不适应,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肩膀顶开她,“你起开,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岑杙“哼”了一声,才不跟她计较,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和小皇太女掰手玩。这让李靖梣心中警铃大作,好像有把柄落在了她的手上,但又不好去问,心里愈发痒的难受。

而这时,岑杙却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刚才说哪里了?”

李靖梣被她带的,差点都忘了正事了。

她们探望完李靖樨,便又回到了无为宫,午睡休息。下午李靖梣在前殿处理政务,岑杙就在后殿教小皇太女弹琴。小皇太女读书没开窍,弹琴还是可以的,小小年纪就能分辨五音十二律,软软的手指头在琴弦上一捻一拨的,已经初具了花卿当年的模样。岑杙心里成就感爆棚。

中间无为宫首领宫女胡薇提了一篮子鸡蛋来,说是明天立夏宫宴,民间孩童间有“斗蛋”的习俗,小皇太女自然也要和她的小伙伴们打成一片。所谓的“斗蛋”,就是拿两个煮鸡蛋对对碰,谁的蛋壳破了谁就输了。女皇的意思是,要给小皇太女挑出一个最硬的鸡蛋,明天好在小伙伴当中出风头。

岑杙差点没被雷死,“至于吗?还要提前彩排,这不是作弊吗?这么输不起?”

胡薇反而是稀松平常道:“这也是为了臣子们着想,您想,如果明天有人不小心赢了小殿下,那场面得多尴尬,臣子们也会下不来台。而且如果有人借机发难,说那人僭越,对人家也是无妄之灾。所以,提前准备了对大家都好。”

岑杙对此无话可说。她觉得孩子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起码在年幼的岁月里不应当首先接触欺骗和谎言。但胡薇姑姑说得现实她又反驳不了。相较于其他孩童,清浊的确一出生就拿到了女皇赐给她的最硬的“鸡蛋”。而这个所谓“斗蛋”的游戏,不过就是这一过程的具体呈现和强化,没有人会去真的关心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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