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剑阵中的黑色身影早已伤痕累累,但一开始每次躲避都会添七八道的伤口,现在在她的躲避中每次只能看见多出一两道了,虽然楚休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整个人几乎被血洗,可明显能看出她正在慢慢变得游刃有余。

“快到了!”焦语冰再次转眼去看剑阵中的情形时,忍不住叫出声。

那道泛着光的门杵在坟场内圈的线上,不知不觉黑色的人影已经挪到了那旁边。

在场几人都能看得出,楚休的目的就是要进这道门,而且与之相对的,坟场的最中心还有一道一样的门,第二道门后头还有什么就彻底看不见了。

跟重新出来比,她此时进第一道门更简单些,就是不知道门后是不是会更凶险罢了。

楚休被血糊了一脸,真是活了二十三年从没有过这么凄惨的时候,可她居然还有心思笑:“师叔祖,您利用我进剑阵,到了如今是不是也得给我一句实话,您让我拔/出太微剑的剑魄,究竟是为了让我变强,还是怂恿我放出您被钉死的尸体?”

李元思没料到她忽然会有此一问,沉默片刻后叹笑:“你这个臭丫头心眼儿这么多呢,都这时候了还有功夫想这些。”他坦言了,“哪还有什么尸体,都过了千年,就是石头也化成粉末了,我唯一留下的剑骨也化作了剑阵,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是想复活不成?”

楚休边躲边反问:“难道不是吗?”

李元思哈哈一笑:“是,但不是现在。”他还没天真到把复活的希望寄托于一个炼气二层的小丫头,起码,现在的楚休还没有那个能力。

“放心吧,我可是千挑万选才挑了你,在你突破到化神期之前,我跟你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让你变得更强。”李元思总算吐了底,“至于突破化神期以后的事,还是等你先活着从这个剑阵中出来再说。”

“楚休到底在干什么?”远处的娜辛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她都到门口了,为何迟迟不进去?”她这在外头看的人都快紧张死了,就等着她进第一道门好松口气呢。

谢飞琼目光一直紧盯着那道越来越灵活的身影,意简言赅:“她在练。”

“练什么?练怎么躲剑?在这种生死关头?”娜辛睁大眼睛,“她疯了吧?!”

可谢飞琼说得没错,楚休就是在练。

他们不知道,但她已经从李元思的口中得知第二道门后等待她的是什么,要从变幻莫测的剑光中识破真正的攻击,她还有欠火候。

她还能再撑一会儿,还能再熟悉一些。

要练到把基础剑招都刻进心底,练到可以下意识反应过来下一道剑光是从哪里袭来。

她能感觉到身上被划破的血痕结痂后又被划破,身上的黑衣逐渐被血浸得沉甸甸。

连李元思都开始劝说:“你再待下去就真的筋疲力尽了,要怎么抵抗第一道门后的危险?”

楚休抿起嘴角:“反正如果我不能避开门后的剑意,也是个死,还不如搏一把,就算死也死得体面些。”

李元思便不再说话。

在身上的力气消耗殆尽的最后一刻,楚休从怀里掏出来个高阶补气丹丢进嘴里,吞下肚被灵力充盈的时候脚下发力越过那扇光门,进去瞬间矮身一个滑铲,膝盖摩擦着地面从呼啸而至的剑光底下钻过,顺利进入了剑阵的第二层。

可进入的下一刻就被满目斑斓炫目的剑光淹没了。

远处的焦语冰不自觉地两手握紧:“怎么回事?人怎么不见了?”她修为最低,目力本来就不及其他几人,这下看见楚休的身影消失,开始站不住了,往前走了两步,被身后的娜辛扯着衣领拉回来。

“别急,人在那儿呢。”娜辛伸手指指剑阵中距离第一道门很远的地方,果不其然能在光怪陆离的剑光中看见一抹格格不入的黑色。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楚休就已经从门边闪到中间了。

但她此时的模样很惨,几乎没走一步原来站的地方就要留下一滩血迹,就算他们身在远处,也能感受到她浑身鲜血淋漓的状态。

太微剑悬浮在她身边,舞动着帮她挡掉大半的袭击,尽管如此,也阻止不了楚休被剑意削得遍体鳞伤。

李元思“啧”道:“没有剑魄就是太弱,要不然这点攻击我随便就能全挡回去。”

楚休没有管他,她在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中动用所有精力思索,她进来时有预料到门后没那么简单,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

这里的剑光剑影与刚才相比几乎翻了十番,而且眼花缭乱,单凭肉眼根本看不过来,她想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凭在外层练出的感觉去躲真正的剑招,可身体躲避利害的本能让她连闭眼也做不到,好像眼睛被吸在四处纷飞的光影上,无法轻易挪动。

李元思附在太微剑上四处格挡帮她分散压力,可后头一阵轻风掠过,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被挡在后头的楚休自己出来了,甚至迎着一道袭击冲上去——

“喂!你想死吗!”他劝阻的声音划破空气。

楚休在即将被迎面而来的剑光砍中的下一瞬侧过身,发出一声难耐的痛呼。

鲜血溅出从半空洒落,李元思震惊地看着闭上眼皮蹭过剑意,因为双眼受伤而血流满面的少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可真会选人,选了个不要命的疯子,疯到让他都开始觉得有点害怕了。

眼睛被划瞎的剧痛让楚休的脑袋愈发清醒,她现在甚至荒唐到有点感谢之前拜盛渺渺所赐的痛症,让她获得了对疼痛格外出众的忍耐力。

明明是切骨的疼痛,却让她生出了某种高涨的战意。十五岁的她都能说出要做太和宗第一人的话,为什么八年过去反而畏手畏脚起来了?

德咏尊者和盛渺渺要压着她安分当个工具人,她凭什么就要安分待着?偏不。

她要把握所有机会变强,即使变强的这条路上危机四伏。

漫天剑光无法不用眼睛看,那就让眼睛看不了。

这法子虽然疯,但效果立竿见影,看不见后她终于不再受其他虚影剑招的困扰,成功地靠之前在外层练出来的感觉避开了几道致命的剑意。

外头的几个人因着离得远,所以只能看清她在不停地变换位置,她整个人都被血糊了,眼睛受伤的事根本没有发现。

只有一直以来都非常淡定的谢飞琼忽然下颌角一紧,握住了剑柄,似乎蓄势待发要冲出去的架势,但顿了一下后,他自己又把手放下了。

旁边的衍清察觉了他的动作,转头问:“谢施主,怎么了?”

谢飞琼:“无事。”

她比他想象得要强多了,心性坚韧之程度,远胜千万人。

而剑阵中眼睛看不见的楚休,已经到达了第二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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