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从屋中借力纵身,出来后踏围栏凭跃,直直落进院中地面,这时那二人也从她出来的那边破窗而出,便要跳下来追她。

桑萦足尖蹬地,身如棉絮般软绵,轻巧避过身后破空袭来的袖箭。

她料定这二人也不愿引来宫中的侍卫,不会出言声张,躲过暗器,穿云箭般从殿内正门冲出。

亏她提前观察过宫中的布局,饶是不知这会是什么时候,却仍凭着大致感觉,估量出这会夜巡的侍卫的大致方位。

眼尖瞧见一堆卫兵从另一端转向朝这边过来,身后那二人又穷追不舍,她心里一股不服输地拧劲儿上来,极快地飞身掠出,纵越至宫墙上一跃而下。

这会已过丑时,巡夜的守卫也有些昏沉,桑萦动作快,夜色也暗,隔着个几丈的距离,并没有人瞧见她。

待桑萦落地,紧追她的那两人也到了方才她翻过来的地方,正和那队卫兵迎面撞上,耳边便听闻阵阵嘈杂。

“什么人鬼鬼祟祟!”

“有刺客!”

旋即便是刀枪交错的金戈鸣响。

那二人只怕是被侍卫纠缠上了,桑萦也没管那边,小心穿过宫墙下的矮丛花草,沿石径往里走。

方才是蕴珍阁附近,那队护卫从北边转出来,眼下约莫丑时三刻,她现在应是在宫中御花园,这附近这会多半是没有人的。

桑萦心里盘算着,脚下不停,轻车熟路朝着御花园外走。

出了御花园,绕过几座宫室,便能从西侧宫室院边的银杏树梢跳出宫墙。

可她刚绕过离御花园最近的那座宫室,耳边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她前边定是有人。

这不应该的。

可眼下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

桑萦转身往回走,走到这边临街的地方,却发现这边也有侍卫。

“大统领!”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可有发现?”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

“回大统领,每个方向都找了,并没有发现贼人的影子。”

“大统领!蕴珍阁的窗子被人破开,内务府的魏公公已经带人去清点东西了,方才值夜的弟兄说遇见了两个刺客,不知同那贼人是不是一起的,交手后被人逃脱了,但定没有逃出宫门,只是我们这边人手不够。”

桑萦听了大概,便没再细听。

不能在这继续耽搁下去了。

耳听越来越多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当机立断,从宫墙上径直翻出。

踩到高处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百十余人都汇集在方才离她不远的地方。

再看前面,乌泱泱的兵将训练有素地一间间宫室在排查,这些人并非夜间巡视的值夜将士,更有可能是禁军。

到这会,她已经没法再避开这些人了。

但硬碰也不现实,江湖高手是无论多么绝顶的身手,也决计抵不过这些千百将兵,光是体力便跟不上。

这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人瞧见她,桑萦只作不觉,径直跃上宫室的檐顶,凭着轻功身法之便,想引那些禁军侍从混成一队尽数追在她的身后。

她想得很好,只是她对皇家禁军的武力了解不多。

是以当几名统领轻而易举跃上房檐,一刀劈来的时候,她甚至惊得险些没反应过来。

堪堪避开那凶猛的刀锋,却仍被刀尖将肩膀划伤。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般皮肉苦,强忍疼痛一剑刺进伤她的那名统领刺腰腹寸许,拔剑又将另一边围攻过来的禁宫统领击落。

二人一同从房檐上摔到院中,她头也不回朝前疾掠。

另有未受伤的人追着桑萦不放,这会她也没留神自己到了何处,肩上的伤口开裂疼得不行,眼见面前宫殿漆黑一面,也没有匾额题字,她只当是无人冷宫,随手推开宫殿大门,反手插上门栓,轻喘着打量面前房间。

她本是想借着躲藏的功夫稍做喘息,待追着她的禁军寻来再一个个打发了,可她进了这宫中,外面渐渐没了声息。

这间宫室极为宽敞,虽未点灯,却有夜明珠映着外间的夜色,室内盈满月光。

她提着剑朝内走去。

内殿之中,兰香隐隐幽幽,琵琶声如泣如诉。

这殿中有旁人。

隔着柔曼帷帘,她瞧见那人怀抱朱弦琵琶,一拨一弄,琴声泠泠。

太子陈颐。

许是刚沐浴过,他湿发垂落在颈间,桑萦甚至能瞧见未干的水痕。

他白皙指关时徐时疾,望着琵琶的神情疏离又感伤,曲子婉转而悲戚,似是在怀念故去之人。

他弹罢一曲,又奏一曲。

桑萦望着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陈颐似是回过神来。

他止了演奏,定定地望着她,眸中情绪百转,似是能蛊惑人心。

他笑得温和,声音却是喑哑的,不如平日那般清润好听。

“萦萦,来。”

她听到陈颐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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