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纪洵常听纪景扬说,做灵师一行,风险虽大,收益却高。
纪洵并不清楚灵师的具体收益,只知道他自己未满周岁时,父母就双双死于恶灵之手,留下的遗产也足够供他衣食无忧地生活到现在。
他入职只签了份应付学校的表面合同,暂时也没领过工资,今天总算先从出差待遇里,感受到了观山文化的阔绰。
五个多小时的高铁而已,居然给倒数第一与倒数第十买了两张软卧票。
软卧车厢里有两名先前上车的乘客,看起来像对情侣,见他们两人进去,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纪洵性格还算平和,坐下来跟他们随便寒暄几句,一回头,就看见常亦乘从外面洗漱回来,一言不发地去上铺睡觉了。
情侣里的男生咋舌:“你朋友好酷啊,从见面一句话也不说。”
纪洵笑了笑,套用纪景扬当初的台词:“他不太爱说话。”
男生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便跟女朋友凑一块用ipad看综艺去了。
七点刚过,纪洵完全没有睡意。
他坐在下铺,先上网查了下望鸣山的信息。
望鸣山顶峰约四百多米高,位于望鸣镇境内,山上植被茂盛,夏可避暑冬可赏雪,风景秀丽宜人,只是碍于各方面因素限制,一直没能妥善开发。
直到去年,有位祖籍望鸣镇的富商回馈家乡,决定斥巨资在山上修建一处度假酒店,以此带动周边的旅游发展。
这原本是件造福当地的好事。
眼看酒店修到一半,怪事却毫无预兆地发生。
望鸣山的气候突然变了。
往年冬季总是白雪皑皑的山上,不仅没下雪,气温还始终维持在二十度以上,等到元宵过后各地开始回暖,它又骤然下了一场大雪。
到这里为止,大家都以为是普通的气候异常,谁知前几天雪刚化完,望鸣山直接入夏了。
当地人在网上议论纷纷,怀疑会不会是造酒店时,不小心挖断了什么不该挖的,才会招来四季紊乱的异象。
换作济川这样的大城市,如此奇观肯定早就被网友们送上热搜了。
可惜望鸣镇是个不出名的小地方,除了住在这里的居民讨论热烈以外,并没有引起多少舆论关注。
当地贴吧的帖子,很快就被翻完,网上再无其他有用的信息。
纪洵退出浏览器,想起上回跟常亦乘单独行动,纪景扬为此颇为委屈,便切换到微信,想着至少跟纪景扬打声招呼:【观山派我和常亦乘去望鸣山了。】
过了快半小时,纪景扬回道:【抱紧大腿,平安回来!】
纪洵:【?】
请问你之前在委屈什么,演我是吗?
几秒后,纪景扬甩来一条链接:【虽然情况不同,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你多少学几句。】
纪洵第一时间,觉得问题并不简单。
他盯着聊天窗口中,《活学活用:菜鸡求大佬带飞语录100条》的标题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然后第一句话就差点让他呛到。
【你们男生果然好厉害哦!】
“……”
纪景扬这不靠谱的人,成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鬼!
纪洵强忍住摔手机的冲动,正想撸起袖子打字喷回去,屏幕就被头顶上方的阴影覆盖了。
他僵硬地抬起头,对上常亦乘漆黑如墨的双眼。
“啪”的一声,明明没干坏事的纪洵,心虚地将手机反过来拍到了桌上。
所幸常亦乘似乎没看见屏幕上的内容,只说:“早点睡,养精蓄锐。”
很合理的一句建议。
纪洵干巴巴地应了声:“哦,好。”
等男人又躺回去,他才拿回手机,纪景扬总算发了条有用的信息过来。
【如果遇到其他灵师,留个心眼,别让人知道你没有灵。毕竟灵师里面也不全是好人,小心他们欺负你。】
纪洵:【我倒数第一挂在灵师榜上,能瞒得住?】
纪景扬:【名次跟灵的数量又不相关!反正尽量别太早交底,在我们这行,自己有几个灵、分别有哪种能力,不愿意说别人也不能强求。你看常亦乘瞒得多好,仗着自己能打,至今没把他的灵放出来。】
纪洵:【难怪你只在我面前放出过枯荣,原来是隐私。】
纪景扬:【说笑了,我确实只有一个枯荣。】
不愧是排名三百靠后的选手,坦荡得让人无话可说。
·
直至列车到站,纪洵也没怎么睡着。
出站后,他按照车站的标牌指引,找到了开往望鸣镇的客车。
这是一辆早该淘汰的双层卧铺大巴,狭窄的空间内糅杂了各种气味,地上四处散落着没打扫干净的果皮纸屑。
他俩买票买得晚,只剩下最后一排五张床位的上铺,靠右那两张床。
床单和被子遍布可疑的污渍,纪洵看了一眼,就打算今晚和衣而睡,等明早下了车,先把熏了一整夜的衣服换掉再上山。
另一边,常亦乘放好背包,扬扬下巴,示意他去睡靠窗那张床。
纪洵一米八几的个子,撑着扶手上了床,顿觉空间逼仄得喘不过气,但转念一想常亦乘比他还高,心中的不适感就化作了浓浓的同情。
果然常亦乘上来后,先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纪洵难得能从他脸上看出隐约的嫌弃,颇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才尽量往旁边挪出点位置:“你睡过来点吧。”
中间那张床位的大爷体型偏胖,看着都觉得挤。
常亦乘说:“不用。”
纪洵:“要么我跟你换?”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清楚等上山后需要抱人家大腿,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让常亦乘在路途中可以休息好。
结果常亦乘还是摇头拒绝。
纪洵没再勉强,等大巴车启动后,强烈的困意终于席卷而来。
车里大多数人也睡着了,鼾声和梦话声混在一起,奏响了一首不太和谐的交响曲。
很吵,但是很热闹。
常亦乘侧过脸,看见床边的窗帘脱了勾,要掉不掉地垂在那里,把沿途皎洁的月光放进来,洒落在纪洵漂亮的眉眼间。
他就这么专注地看了一路。
·
第二天,纪洵是被热醒的。
他身上还穿着从济川出发时的冬装,一睁眼,就看见明晃晃的烈日挂在窗外,再一转头,见常亦乘已经脱掉外套,单穿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袖T恤,袖口折到肩头,露出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车上其他醒来的人,也在埋怨望鸣山附近这诡异的破天气。
纪洵拿出手机看了眼,早上八点,27度。
他一边想着还好行李箱里塞了件薄T,一边也脱掉外套和毛衣问:“快到了吗?”
常亦乘说:“下一站就是。”
几分钟后,司机在临时停靠站台踩下刹车。
昨晚出发时,屈简说下了车会有人接应,纪洵拿上行李箱站在路边,没看到接应的人,倒是先看见前方一百米处的酒店门前,那块想忽略都不行的迎宾横幅。
【热烈欢迎参加观山团建的各位来宾下榻本酒店。】
……团建。
纪洵眼皮跳了几下,突然不是很想过去了。
无奈他跟常亦乘外貌出众,原地停留不到半分钟,就被酒店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认了出来。
那人急匆匆地跑上前,对照过手机里的资料:“常亦乘和纪洵,对吧?你们好,我是特案组的张喜,这次由我负责接待各位。”
纪洵跟他握手:“特案组还负责接待工作?”
张喜带他们往酒店走:“其实不用,主要是我闲得没事干。”
“……”
办完入住手续,纪洵也听明白张喜为什么闲了。
望鸣镇当地没有特案组,他是从隔壁县城抽调过来帮忙维持秩序的,可能他们这片风水好,以往在特案组干了十几年,总共就碰到过两起恶灵作祟的案子,每天上班都不知道该干嘛。
张喜屡次申请调岗,上面都没批准,让他原地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终于,随着此次“团建”展开,张喜总算有活可干,从昨晚接到命令开始,就马不停蹄地赶到望鸣镇张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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