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国队今年的比赛预算格外大方。成年组的世锦赛比世青赛比赛时间早一点,就让两拨人做一班飞机往返。任柯足足有10天的时间呆在柏林。
傅笙本觉得适应比赛地时间长一点是好事。却没想到出岔子了。
短节目抽签那天,傅笙一直觉得任柯脸色不对。宝井拓实见到拓实高高的举起手打招呼,任柯才笑了一下。戴教练以为是因为他短节目抽到倒数第三组上场,位次不好不开心,拍着任柯肩膀安慰他。
大家早就预想过积分不高,短节目出场靠前的情况。傅笙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尾随任柯进了洗手间。“说实话,发生什么事了?”
“脚底有点湿,我想脱鞋看看。”
“就在这脱,我扶着你。”
任柯见躲不过,只好皱着眉头把鞋带松开,过程小心翼翼,远不像平日用脚踩着脱鞋的豪迈。
“怎么红了?这是血。袜子都染红了,你跟我说脚下有点湿!”傅笙又急又心疼,想当场暴走。
袜子后脚跟被鲜血染成淡红色,雪白的鞋垫也沾上了血迹。
出血了还承载全身的体重,和鞋子反复摩擦,怪不得这么疼。任柯想到。
傅笙手臂从他胸侧穿过,一把架起来,拖到附近的凳子上,找了把剪刀一声不吭地剪开被鲜血黏住的袜子。
袜子从受伤的脚跟上揭开,和扒皮没两样。任柯抠紧身下的凳子,嘶了一声。
“还知道疼啊。还知道这是运动员的脚吗?流了一鞋的血才想起来看。”傅笙语气不好,手下倒是很稳。
任柯低头不辩解。他从小当运动员,后来更是吃足了生活的苦头,太惯于忍受疼痛了。从小在冰上没日没夜的练,留下了脚凉的毛病,脚一冰知觉就不灵敏,一点小疼他早习以为常了。正常人谁会想到脚后跟受伤啊。
任柯也奇怪,人家都是伤脚踝伤膝盖,他怎么有才到把脚后跟练伤了。他把脚搬到膝盖上看,明显的干裂伤。脚后跟像老树皮一样干硬,中间像干涸的沙漠裂开了口子。
冰上运动员与冰雪为伴,脚部血液循环差,皮肤弹性降低。为了避免脚裂,皮肤干的运动员常备一点润肤油或者凡士林。任柯就有一瓶,离开省队的时候没带走。等他重生过来,已经好多年没抹过这个,彻底忘了这茬。经过几个月高强度训练,足部皮肤状态很差。任柯因为和傅笙一间房,天天洗两遍澡,恰逢在柏林天气奇干。这样频繁蒸发水分,脚不出问题才怪呢。
“自己脚干成这样,都不知道涂东西吗?”
“本来涂的,这几天忘了。以后记着。”任柯看着傅笙那双常常敲打学术论文的双手,一点点处理自己丑陋的双脚。
“还以后,以后用不着你了。我亲自给你抹。”傅笙简单止血后气呼呼的起身,“别下地,我去找戴教练。”
“左脚脚后跟裂成东非大裂谷,右脚大拇指外侧也有干裂的迹象。右脚可是他点冰的脚。”傅笙把惨不忍睹的伤口指给戴教练看。
“还能滑吗?”戴教练沉吟道。
“能,我能。看着吓人罢了,就是皮外伤。”任柯的脚被傅笙的棉服捂的回暖,痛觉也回来了。
“皮外伤皮外伤。那可是要穿冰鞋的脚,冰鞋磨一点脚都让运动员难受。何况你的后脚跟一直血。”傅笙道,“你才16岁,时间还长。”
戴教练也点点头,眉头紧皱。
任柯一举拿下全国冠军,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为木秀于林。
打破平衡的人物总是如履薄冰,各方都擦亮眼睛盯着他能走多远。戴文怀和傅笙不想给任柯增添多余的压力,嘴上不提,心中心知肚明。他们面对的形式从未稳过。
任柯今年16岁,进可下一年进入成年组,退可在青年组积蓄裁判缘。每个国家每年有三名升入成年组的名额,全国冠军升组无可置喙。可是发挥不稳定,一出国就软脚虾的选手呢?会不会压一年,在青年组锻炼锻炼。
发育期的运动员每个月身体状态都不同,差一年就是天上地下。出发之前量身高体重,任柯又长高了两厘米。
“真的能坚持。”任柯的额头微微湿润。他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第一次世界大赛的机会,他两次为人才有的机会。
戴教练神色严峻“小柯,作为运动员,身体是你的武器,要时刻感知每一点变化。你坚持能比赛,教练就信你一次,有任何不适必须告诉教练,不许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迅速起身找到赵教练“你有纱布和红霉素软膏吗?”
“你忘了?我们队医在两天后到。”赵教练一脸不可思议。
“所以你身为领队身上一点急救物品都没有吗?”
“要不你们去买点?我语言不通啊。傅笙不是翻译吗?”赵教练道。
戴文怀转身离去。
“你等一下,我正好要找你。我知道,任柯脚受伤了对吧。向领队隐瞒运动员伤情可不是一个好行为啊。尤其你还只是个京城队的教练,作为参赛运动员来柏林而已。我是这么想的,反正他也滑不好了,不如让其他人试试运气。”赵教练笑了一下,为自己的急智点赞。刚刚他偷瞄到傅笙在处理伤处,紧急打了一个国际长途。一个白送的人情给临江省队,等那边再出了盛夏组合这样的小天才,还会乖乖进贡到我手底下。
“既然任柯不行了。我也只有豁出老脸,去和赛事主办方求求情,把他的名额给到肖洋,也不算浪费了。还好是今天发现的,还来得及坐飞机赶过来。傅笙在哪啊,让他给我做个翻译。”赵教练踮起脚找傅笙的方向。
“你豁出老脸,你一个练跳高出身的在国际滑联有什么脸?”戴文怀双手微微颤抖,“任柯世青赛的名额本就是他拿了银牌自己拼来的,全运会上也是冠军,你凭什么连伤都不去看看就换人?再说,参赛名单一周前就确定了,这种比赛没有替补队员,你都看不懂规则吗?”
“我理解你的失望,小小的私人冰场教练能出国带比赛是祖上冒青烟。但是还要以大局利益为重。我没有面子,傅笙还是有的吧。据说今年国际滑联出的关于他的周边依旧是售罄。”赵教练说。
“让您失望了,任柯意志顽强,从未放弃参赛。您没有急救物品,我去别处找。”
一向儒雅的戴教练气得胸膛起伏。他直直地冲进E国代表团拨开众人,对一位穿着貂皮大衣形似贵妇的女人用俄语说“达莎,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这里有处理手足干裂的药品吗?”
“这人是谁,他怎么敢叫教练的昵称?安德鲁教练对她都毕恭毕敬。”E国冰舞男伴伊万对女伴说。
“我总觉得这人眼熟,好像在那见过。”女伴说道。
“你,你回来了吗?你又回到花样滑冰了。”达莎教练浓黑的眼线渐渐潮湿晕开。
“是啊,离开太多年了。终究离不开花样滑冰。达莎,我是来求你帮助的。我带的孩子受伤了,但是我们没有队医。”戴文怀道。
“你和我客气什么,我的队医是自己俱乐部里的。你也认识的,需要就去找他。我想去看看那孩子,我常常回想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你的弟子。”
“他叫任珂。”
“C国杯的那个?怪不得我看他那些细碎的步伐编排觉得熟悉。他是尼基塔的强大对手,安德鲁轻敌了。”
“他历来容易轻敌。”戴文怀笑道。
达莎向任柯所在的角落走去,行动间还是运动员才有的利落做派。过道原本挤满的运动员,看到达莎大佬的到来,无声地分开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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