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大部分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闲话几句。可顾氏心中敏感,那些话便像是鞭子一样寸寸落在她的心上。
容钰很好,回来的这些日子勤快孝顺,是个好孩子。
可顾氏心里却总觉得空了一块,看着容钰的时候,时不时地便会想到魏瑄。
村民们许是无意,可落在她耳中,却是刺耳极了。
“……我这也不是嫌弃你。”顾氏看着容钰,眼眶泛红,轻声说着,“往日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无论你曾经多么厉害,可如今,只是这村里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而已。你也二十了,旁的姑娘在你这个年纪早就嫁人相夫教子了。”
“你这手……若是太难看,会让人挑拣的!”
顾氏自认自己这番话是为容钰着想的。她是容钰的母亲,自是要为她考虑的。往日她管不着便算了,可如今,容钰既然回了容家,她便得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
女孩子年龄大了,自是要嫁人生子的,这才是正道的。
容钰只安静的听着,并未插话。
倒是一旁的容威抿紧了唇,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那瑄姐不也是没嫁人嘛……您当初怎么不说?”
“她们两个又不一样!”顾氏闻言,脱口而出。
只是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只是说都说出去了,又收不回来,她顿了顿,才慌忙的补充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我去做饭。今天咱家吃肉!”
说着,便快步进了厨房。
“你……”容威看向容钰,本想要说什么,但是又忽然想到他们还在冷战,立马又闭上了嘴。院子里气氛怪怪的,他站在原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憋出一句,“我、我出去转一圈!”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院门,很快便不见了。
顾氏的那些话,在容威看来,那个混蛋姐姐肯定会伤心的。她年纪都那么大了,肯定不愿意让人看到她哭。
但其实容钰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伤心。
从回到容家第一天,她其实便早已做好了准备。
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分别二十年,再聚在一起,其实也不过是流着同样的血的陌生人罢了。
血缘天生,可亲缘却是需要培养的。
她不是伤心,她只是觉得遗憾而已。
顾氏对她是有爱的,她明白。
否则,二十年前那个胆小柔弱的妇人便不会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女儿与贵人的孩子调换。是她生了她,亦是她当年的一个举动造就了如今的她。
即便顾氏的行为如何罪大恶极,可旁人能埋怨她,唯独她不能。
不知何时,一股肉香味儿顺着风飘了过来,在她的鼻间环绕。她仰着头,看了一眼高挂在天空的太阳,片刻,转身朝大步朝厨房走了去。
她能种地割麦,却做不好饭,也绣不来花。
在她把一锅饭烧糊后,顾氏便再也没让她做过饭了。所以,容钰进了厨房,便直接走到了灶堂后,坐在小木凳上,开始烧起了火。
简陋的厨房里,母女两人各做各的的事,安静地似乎只剩下了柴火燃烧的声音。
“阿钰,娘……也是为你好。”半晌,顾氏炒着菜,终是忍不住道,“咱们现在得罪了贵人,这辈子怕是翻不了身了。所以,你也别想着以前的事了,回不去了!”
“女儿明白。”
从踏出将军府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明白了。
只是……
却不想,有一日曾以为是被迫套上的枷锁,却早已融入了骨髓,原已成了她毕生所求。
眼前的火光,恍惚间似乎变成了边关鲜红如血的夕阳,变成了夜色中那令人怀念的篝火。
*
而这头,容威一溜儿烟跑到了村子里,脚步一顿,直接转向了村里最大的那棵树。
那是村里人聚在一起闲话的地方。
果然,他刚走到附近,便听见了那些人在闲话。这话题的中心,自然是他们家,而主人公便是他的两个姐姐。
“依我看,还是瑄丫头好,温柔体贴、贤惠恭顺。”说话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婶,是村里的最有名的长舌妇吴氏,“这容钰会种地干活又怎么样?这地里的活本就是男人的事,她都做了,让男人们做什么?”
这理论着实奇奇怪怪的,村里好些人其实并不认同,但一时之间却是没想到该如何反驳。那吴婶见此,便说得更兴起了。
“况且二十岁了,这还没嫁出去,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可怜了顾氏啊,损失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女儿,可不是亏大了嘛!”
她现在这样说,可容威却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瑄姐还在村子里时,这吴婶嘴里对瑄姐可没有一句好话。
甚至还刻薄的说过魏瑄一脸克夫相,如果不是如此,那她的未婚夫活得好好的,怎么才与她订亲,便死了呢?
“顾氏当初生下的定然是个齐整孩子,谁知道那容钰做了什么,竟然断了手,成了个残废……哎哟!”
话未说完,吴氏便被人一头撞过来,屁股着地,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是哪个混小子敢……”
“她不是废人!”容威像只愤怒的小豹子冲向了吴氏,他个字小,可是因为怒火,冲劲儿却极大。此刻,他正怒气腾腾的瞪着地上的吴氏,握紧了拳头怒道,“你这个长舌妇,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吴氏虽猝不及防之下被容威撞倒,可是她生得壮实,常年干活,力气比容威这个半大小子可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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