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天气总是一天比一天凉,而今年的冬天似乎又来的格外早。铅灰色的阴云被一层又又一层的铺在空中,把那天空粉饰的低阔压抑。大白天的昏昏暗暗,不见风也不见雨,就那样沉着个脸,完全不给太阳现身的机会。
梅成之带着梅贻斓在坤城第一人民医院的眼科检查了半天,毫无头绪。眼科的大夫很抱歉地对梅成之说:“梅总呀,我这干眼科三十年了,还第一次见这种眼疾。玻璃体,锯齿缘,角膜缘,晶状体,虹膜,瞳孔,角膜,视网膜都没有问题,能做的眼科检查也都做了,可是找不到任何问题。当然,肉眼可看到,眼球都变成金色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玻璃体和晶状体竟然是正常的。你看,是不是到神经外科,和神经内科去看看?”
遗憾的是,神经外科和神经内科都检查了,也没检查个所以然来。不知不觉中,梅贻斓回到坤城已经五天了,这五天,除了马不停蹄的穿梭在医院的各个科室进行检查,一点正事的没干。
梅贻斓的手机不断的收到信息,梅成之打开一看,不同号码发过来,只有两句话,第一天,坤城医科大东门榕树下。
坤城医科大东门榕树下。五天,发了同样的话,就是天数不同。
“澜,你手机上总有一个人发信息,坤城医科大东门榕树下。”
“哦。”梅贻斓低低的应了一声,有些惆怅,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他不自觉的把脸仰了起来,他想,面向太阳,才能拥抱光芒。多难的问题,不总要面对才能解决吗?阳光暖暖的照在了他的脸上,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皮肤替他感知到了光的温暖。“爸,今天的天气很好呀!”
梅成之抬头望了一眼,是啊,每日里只是关心梅贻斓的眼睛是否能复明,只记得梅贻斓回来时的阴云密布,整日里不是去医院的途中,就是去医院检查,复查,取结果的路上。一晃眼,五天过去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乌云散去,艳阳高照了。是昨晚的大风吹散了阴云还是今早的太阳努力了一把,赶走了遮挡在他面前的乌云呢?梅成之嘴角扯了扯,泛出一丝丝苦涩的笑容:“是的,天气很好。”
“有孔韫的消息吗?”虽然知道不可能会有,但是心底总还是有丝丝侥幸的期盼。
“没有。澜,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梅成之期冀却不抱希望的问。梅贻斓完美的继承了自己的缺点,遇事就喜欢自己硬抗,自己钻牛角尖,报喜不报忧。关键是,真的是鸭子嘴硬,愣是撬不开什么话。
果不其然,梅贻斓沉默了半晌,只是说:“没什么。”
梅成之叹了口气:“万里沧江生白发,几人灯火坐黄昏。做父母的只盼一家人能齐齐整整的。孤灯枯坐还真是无处话凄凉呢!我也老了,心气也没了,虽帮不了你许多,但也绝不会扯你后腿。只想你做事情的时候三思而后行,谁人不盼阖家团圆,谁人不想儿孙满堂膝下绕呢!”
梅成之走后,梅贻斓苦笑了一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谁人不想合家欢?谁人不是父母生呢?”
梅贻斓枯坐在屋子良久,直到一身都觉得麻木了,才摸索着站起身子。
“你去哪?”
“花乔木?”
“我来了,你很吃惊吗?”
“也没有。郑处和沈同泽他们怎么样了?”
“你是什么情况,他们自然也一样。要不要你们三个瞎子凑一桌交流一下经验?”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孔韫到那里去了?你又是谁送回来的?我得例行询问一下?”
“我也不知道孔韫在那里,我一瞎子,当然也不知道是谁送我回来的。回到坤城的当天,我已经详细的介绍了我所能知道的情况,花乔木小姐,不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吧?”
“唉,你这眼珠子金黄金黄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呀!”
“所以得劳驾花乔木小姐帮我个忙,可以吗?”
花乔木撇了撇嘴:“说吧,只是我这人可一向公私分明。不要以为你们曾经救了我的命,就可以让我法外施恩做点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小姐姐多想了。不是孔韫不在吗,我就想你帮我打个报告。”
“说内容。”
“你应该还对北迪第一人民医院的林医生有印象吧!”
“恩,怎么了?”
“我想把他要过来,给我当助手。”
这天晚上的夜空,风格外的轻柔,乌蓝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显现出了干干净净的夜空,就如同给它盖上了黑色的金丝绒被子,夜空像婴儿般沉睡,静谧美好。那白玉盘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丰腴的身姿和华丽丽的银色光芒;而星星则一闪一闪的,调皮的眨巴着眼睛,把夜色深沉的黑衬托的璀璨华丽起来。
花乔木双手托腮看着满天星星,突然有些难过,她轻声的对身旁的梅贻斓说:“梅贻斓,都说这人死了就会到天上当星星去了。可每颗星星都距离彼此那么遥远,那该多孤独啊!”
梅贻斓眨着他金色的眼睛,也看着天空,眨巴眨巴着,梅贻斓觉得自己眼睛里好像被撕开了什么东西,眼前开始变得清明起来。漫天的星星落入了他的眼帘,他有些兴奋,但听见花乔木的感叹,也明白,花乔木此时是在思念着自己的爷爷,奶奶,于是,他并不动声色,只是劝解道:“我小时候就听我的爷爷说,人死后,之所以要到天上去当星星,是为了给还活着的人,在黑暗中照亮脚下的路。我想,每一颗星星努力绽放自己的光芒就是对活着的人最好的祝福和期待吧!花乔木小姐姐,你往后的路可得好好走,要是康庄大道才能对得起漫天闪烁的星光呀!因为,你的爷爷,奶奶可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花乔木瞪了梅贻斓一眼,站起身来:“我信你个鬼。梅贻斓,你这半个月不见,嘴皮子变溜了,有这功夫还是去骗骗别的小姑娘好了。姐不吃这一套。”说完,转身走了。
梅贻斓看花乔木莫名其妙发火,有些纳闷,慌忙起身想去撵花乔木,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阵子都没好好走动,这会有坐的太低,腿给坐麻了。站起身来还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啃泥。花乔木慌忙回头扶住梅贻斓,嗔怪道:“看不见就说一声嘛!”
梅贻斓小声嘟囔:“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说什么?”花乔木猛然提高音量。
梅贻斓吓得一激灵:“我说你对我太好了,我感激不尽。”
花乔木噗嗤一笑:“这还差不多。平常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这眼睛一瞎,乖的和小猫咪一样,还怪可爱的。”
梅贻斓闻言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就盛气凌人了,什么时候又高高在上了。自己就是个老师,能对谁去居高临下?又能对谁颐指气使?梅贻斓自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平易近人,谦虚谨慎的人,怎么这花乔木对自己的看法何止如斯?为了听到花乔木同志对自己更多的批评与教育,梅贻斓决定不告诉花乔木自己视力恢复的事情。
“怎么不吭气?生气了?”花乔木笑着逗梅贻斓。
“没有。我在深深的检讨自己过往。以后要放下身姿,心怀若谷。”
郑和平和沈同泽的眼睛也在这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好了,这二人不知为什么,心照不宣,继续装瞎。
装瞎三人组非常心有灵犀的越好第二天碰面。钱多乐和花乔木把这三个瞎子送到饭店,三个瞎子还很有默契的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假意的从墨镜后流出了难过的眼泪。那场面看的钱多乐和花乔木是真心把感动的泪珠骗了一把出来。
“多乐,葵宝,你们把包厢门带上,让我们哥仨好好唠唠。辛苦你们给我们叫上一桌饭,旁边等等我们。”
“不是,头,你的意思是我和葵宝另开一桌,你们三一桌?”
“是的。我们叙叙。”
“可是头,你这看不见的,能把饭菜喂到嘴里吗?再说,古墓不是我也全程参与了吗?”
“可是你没瞎,你不能理解我们的痛苦。”
花乔木拽了拽钱多乐:“头,我给你们点好菜,看着他们上齐后。我和多乐就坐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就招呼一声,我们马上过来。”
“好,还是我们葵宝最深得我心。”
清场只剩三人后,郑和平摘下墨镜:“梅贻斓,我可以看见了,可是,眼珠子为什么还是金色的?”
“我也是。”沈同泽同时摘下了墨镜。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你们怎么能骗过多乐他们继续装瞎。”
梅贻斓此话一出,三人不禁同时莞尔。
“说一下你有什么打算?我就不相信,对于孔韫的失踪你一无所知。说,怎么配合你,我和沈同泽全力支持。够意思了吧,兄弟。”
梅贻斓竖起大拇指:“够意思。怎么,郑领导放弃对我的怀疑了吗?”
“没有。只是我想,你丫的要是个坏蛋,反正我不是对手。那我就不做徒劳的挣扎了,在我没发现你有犯罪的迹象时,只要是孜孜不倦的在追求为国为民的好事,我还是鼎力支持的。再说,杨局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把你请来给我们当顾问。说句拍领导马屁的话,领导嘛,总还是有些先见之明才能顺理成章的坐上那个位置。否则,没有几把刷子,如何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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