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巨响落地后,是满室细碎的瓶罐响声。

沈蓁蓁神色紧张地翻着手中和地上的各个小瓶子,紧张、害怕、遗憾在心头瞬间凝聚起,她脑中情绪复杂,想她这几年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除了忙于生计、照顾弟弟妹妹外,也就蒸出这些花露,闻着百花之香,其中香、甜、暖、清的各种气息,都能让她忘记生活里不可忽视的“狗屎”、“淤泥”。

多年心血,它们怎么能就这么被付之一炬?再说了,这些青白玉瓶,还是她的蒋州好友特别赠给她的,每一只都价值不菲,碎掉一个,她拿什么钱去买?在嫁给萧衍前,她岂能如此败家——

啊,萧、衍!

额上清晰的痛感传来,萧衍顿时想起沈蓁蓁回长安城那日,同一个地方,他从她这里得到的“包”。侧躺在地上,萧衍偏过脸来,眸光阴鸷地睥睨垂首只顾看瓶子的沈蓁蓁。

沈蓁蓁缓缓抬头,对上他黯沉、骇人的眼:“……”

比起她的瓶瓶罐罐,萧世子多矜贵啊!自小到大,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磕了绊了,萧府上下都能紧张成热锅上的蚂蚁,往前她不是没见过萧府连夜请来数位太医,而她方才……是用力推倒了他罢?推倒了后,是有“砰”一声响动罢?而她根本没在意他是否受伤,尽忙着去看顾香花露了……

见“罪魁祸首”终于肯看他了,萧衍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沈蓁蓁心头一跳。

眼见着他那张气人的嘴要吐冰刀一样难听的话,会当众给她难堪,沈蓁蓁脑中瞬息就有了主意——她将手中瓶子轻轻一放,两手一把捧住萧衍的脸,先声夺人:“青辰哥哥,你、你、你没事罢?没、没、没有受伤罢?”

萧衍:“……”

香风传送,呼吸在近,小娘子力扑向前,在萧衍还来不及做出躲避的动作时,她整个人就贴上郎君的身前,脸距离他近在咫尺。他都能数清她颤动的眼睫,能看到她瞳眸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她眼神可可怜怜,惶恐不安,水波流动在眸中,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整个人柔柔弱弱的,十分惹人怜爱。

识人如麻,萧衍却看地清晰明了:装的。

萧衍的脸在人手中压地变了形,可他整个人淡定极了,短暂的意外后,他就冷漠无情地,以一种“我就静静看你装”的姿态,看着沈蓁蓁的脸色在他毫不回应的情况下越变越差。

郎君侧躺于地,小娘子跪他身旁,半边身子靠了上去——崔恕和沈霁被这二人突如其来的亲密惊地怔在原地,只顾着张开了嘴,看对面的戏。

沈蓁蓁一捧上萧衍的脸就后悔了。

当着两个郎君的面,她怎就如此孟浪了?他虽是她的情郎,可二人尚未确定什么,况且她也知道的,萧衍历来脾气不好、极不好惹,即使她是他爱慕的女子,可三年来只见第二面,沈蓁蓁也没有把握,他对她当下的容忍度具体在哪里。

可这脸捧都捧上了,立刻烫着手一般放开的话,又只会显得自己更尴尬。

而萧衍不吐只言片语,她是真的有丝害怕。

沈蓁蓁渐渐卸了些手上挤压的力道,眼中泪水涟涟,可怜至极地将担忧递进一层,沮丧地、语速极快地问:“青辰哥哥,你不会是被撞傻了罢?你别吓我们,倒是说说话啊。”

萧衍目光本沉静,沈蓁蓁伏于他身,毫无所觉地将身前的柔软和饱满紧贴着他手臂,又因说话激动,身形颤抖,他眸子逐渐变幽黯,觉得沈蓁蓁故意如此,心里愈烦。

在好友跟前萧衍不好动手,只好整以暇,见沈蓁蓁甚至还有心思装地六神无主,朝傻了眼的沈霁问意见:“霁哥哥,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他看看?”

沈蓁蓁这个小娘子是很会哭的。

对面两个郎君与萧衍都盯着她,看她眼中泪水蓄满,晶莹泪珠涌出,滑过苍白的脸,与她耳上一对莹白南珠一样,蜿蜒成两线,挂在白皙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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