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分沈老太爷的影子。

恍惚间,一老一少二者的面容重叠,她仿若透过沈蓁蓁,见着了故去的老太爷,在用眼神告诫她:适可而止。

刘氏后背发凉,心中打了个冷颤,面上扯出来的温情假笑便渐渐淡了。

她看的出来,沈蓁蓁这个小娘子真真今非昔比。

刘氏出身前朝士族,父亲本是前朝言官,大魏先帝从原先的皇帝手中夺了政权后,有些前朝官员便抵死不降,其中尤以言官为最,不止不降,还口诛笔伐、当街破口辱骂,不可避免的,这些不怕死的举动到底是激怒了先帝,这些旧官便被降罪入狱,家中女眷也被尽数打入教坊作了搊(音同抽)弹家。

日子一朝跌落谷底,刘氏几姊妹在教坊长大,内心深处实则是见不得沈蓁蓁这样,随新朝稳定而家境优渥的贵族女的。

尤其是时隔三年,远远就见到了她通身气派,身段风流无比,近了再见其容色姣好,明丽动人。人是贵族女,如今沈家还落魄了,她的气质却又与平常的贵族女不大一样。

刘氏心下甚厌。

有些人就是天生命好罢了。

刘氏心绪不宁中,听沈蓁蓁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回她方才的问题:“三郎找我委屈了一通,说是被他四弟抢了鱼兜,我一问才知,两兄弟为争同一个鱼兜打闹,最后竟都栽到池里去了。”

沈蓁蓁微顿,蹙眉哀叹:“哎,见他湿漉漉地回来,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要兄友弟恭,要讲究颜面,他作为兄长,更不可乱了纲常。谁知道他方才不仅不服我管教,还朝我顶嘴。”

她语气无奈:“如此以下犯上,我只得罚他去祠堂,对着父亲的牌位反思了,现在正跪着呢。”

小娘子整个人显得纤纤弱弱,无奈又无辜,声色好听又温柔。

可这些话听到刘氏耳里,却若寒风刺耳。

沈蓁蓁不止信口雌黄说沈约也落水,还用了“乱了纲常”、“以下犯上”这两个无比微妙的词。

前者在暗示沈曦再是个稀罕的小郎君,那也是在沈老太爷丧期之间怀上的,因此还伪造了出生日期。后者就是正话反说,隐喻沈曦乃是庶出,虽是他们沈家兄弟,但还轮不到一个庶出子抢嫡生郎君的东西。

实际上,除了在继承祖产上郎君们有嫡庶之分,平常时日,人们是鲜少拿嫡庶来说事的,尤其沈蓁蓁这样的小娘子,早晚会外嫁,说这话更有不妥。

但沈蓁蓁之所以会如此不留情面,特别暗示此事,乃是因她对庶出子有着不可磨灭的偏见。

甚至是恨意。

至于缘由,刘氏心知肚明。

她素来心思细腻,为人聪明,自然懂得沈蓁蓁话中意思,当即闭口不谈两兄弟争执的事,而是“哎哟”一声,关心沈约道:“娘子可莫要过于严厉,让三郎因这等小事受了苦。我也才批评过四郎不懂事,你瞧这不还红着眼,说要找三哥道歉去,我也是来找夫人拿个主意。”

她口中的“夫人”,二房主母张氏,性子一向单纯温和,并不知刘氏与沈蓁蓁之间的肚皮官司,只能听明白这是沈曦抢了沈约的东西。

沈曦的顽劣性子她清楚得很,惯爱惹是生非,但说到底沈曦也是她名下子女,子女教育不当,是她这个母亲脸面无光。但要说教养……有沈时秋偏着心,沈曦的教养由他生母刘氏负责,而不在于她。

张氏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打起圆场,先当面训斥沈曦几句,又关照沈蓁蓁,沈约年纪小,即便责罚他,也要紧着小郎君身体,莫要太过。沈蓁蓁自然做出一副温顺受教的模样。

几句闲话终了后,沈蓁蓁从北堂出来,带着奴仆回了她的“静月轩”。

沈曦沈约的争执也以沈曦吃了个哑巴亏而告终。

只不料,当日夜间,沈时秋去了刘姨娘处歇息,没过几日,沈蓁蓁便被张氏再度请到了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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