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包覆着云层下绚丽而灿烂的不夜城,夜景如鎏金,细细密密形成一张霓虹织就的网。

云层之上,连续的快门声响在昏昏欲睡的黑暗机舱内,微小却突兀。

直到广播提示飞机开始降落,段宜娇适才收起相机,拧开手边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冰凉丝丝入喉,几日在野外奔波的劳累感被勉强扫开,她边拧紧瓶盖边看向舷窗外,机翼闪烁的红光在窗面反射出她的模样。

那是一张极为温柔素净的脸,中长的乱发散在颈侧,眼尾微垂,下巴尖尖,颇有古典美人的气质,只是肤色透着一种几近透明的苍白感,衬得眼底乌青愈发显眼。

常态。

段宜娇轻叹口气,不再耽搁,直接拿毛毯往脸上一盖,争分夺秒想趁着这段时间补个觉。

……

大约是累狠了,这一觉睡得极深,再睁眼,飞机已然停稳。

旅客有序排队出机舱,段宜娇又闭眼歇了会儿,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缀在后头。

手机解除飞行模式,满屏消息提醒争先恐后涌上屏幕。

站在摇摇晃晃的摆渡车里,段宜娇刚把工作上的消息一个一个回复完,屏幕上便又弹出一个来电提醒。

备注【白落落】,她大学到现在的好友。

甫一接通,那边带着浓浓鼻音的女声入耳:“终于落地了?”

“嗯,刚下飞机,”段宜娇面向车门,在嘈杂一片中小声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没,做了个梦醒过来,想起你这会儿应该到了,就给你打个电话。”白落落打了个哈欠,“你这晚点也晚得真够多啊,等等让我看看你之前给我发了啥图嗷……”

对方拖长语调,段宜娇便没有机会插话,过会儿就听那边一声“卧槽”。

白落落的声音顷刻间清醒了许多:“……不是,你这照片就处理好了?”

是之前上飞机前段宜娇发给她的,这次出去拍摄的成片。

段宜娇“嗯”了声,“晚点那么久,也没事儿干,干脆就在机场顺手弄好了,不过回去估计还得再调一调。”

“……”白落落倒吸一口气,语气佩服,“您真的是神吧?”

又过了会儿,她追问:“这次拍摄的难度那么大,是准备拿奖了?”

“嗯,准备试试,”段宜娇笑起来,“这不是合同到期了吗。”

“那确实——要不是那破合同,以你的实力,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奖也没拿过,”白落落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语气都忍不住义愤填膺,“狗比公司祝他们早日倒闭好吧!”

段宜娇眼睫一动,敛眸温声道,“好啦,都过去了。”

“……也是,过去了,就当渡劫。”白落落继续嘀咕,“可惜这会儿那么晚了,不然我好赖给你搞个接风宴,好好庆祝一下你恢复自由身……明下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不了,明下午有点事儿,”段宜娇想了想,说,“过两天再说吧,我这次回来要休息一个半月,都有空。”

“噢……嗯??”

若是常人这样说,白落落倒也不惊讶,但是放在段宜娇身上,她顿时警惕起来:“你这工作狂也有休息那么久的时候?是伤到哪儿了还是生什么病了?”

“都不是,”段宜娇揉揉太阳穴,无奈笑道,“签证要到期了,刚好这段时间弄一弄。”

顿了顿,她又不太好意思地补充:“……顺便回来陪陪男朋友。”

“……”

白落落一哽,怨念道,“懂了,是我这个单身狗不配聊的话题,拜拜了您嘞——”

段宜娇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和人又随便扯了两句,挂断电话。

“哇,你快看那边地上的亮点,像不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了?”

站她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出声,声音天真而清脆。

段宜娇下意识转头,才发现对方是在和身边的男朋友说话。

她扭回头,淡淡地笑了声。

男朋友啊——

虽这样想,可脑中不自觉浮现的,竟然是来自遥远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少年轮廓。

曾经也有那样一个人,在傍晚时分拉她上最高的那座山,于山顶俯瞰城市渐次亮起的灯光,懒洋洋笑着问她:“像不像落在地上的星星?”

“一一,以后想不想做哥哥的星星?”

忘不掉的,少年一瞬惊艳便永远惊艳。

……

摆渡车停下,段宜娇随惯性短暂失去平衡,蓦然回神,唇角弧度变得苦涩。

——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人要么早已忘记了她,要么只会恨她入骨。

好在,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是再也见不到了。

人总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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