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怀王殿下乃是孤身入京,没有带任何亲兵,也没有仆役相随。

<div class="contentadv"> 极为朴素从简。

压根不像总领数府,巡视藩地的宗室亲王!

此举让朝中不少百官盛赞,白容成无愧其贤名。

晓得这个节骨眼上,从各地而来的藩王不宜带兵。

尽管那一晚,内阁的颜兴、五军都督府的谭文鹰擅闯东宫禁中被按下。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终究还是传扬出去。

能够谋得官身,于六部供职的群臣才干也许不多。

但都是极精通察言观色,揣摩风向的人精。

深宫禁地,值守的两尊大宗师险些强闯储君的寝殿。

必定是发生极大的事情!

越是风平浪静。

越就后果严重!

所以,御史台那帮迂腐的木头。

都悄无声息放低声音,变得安分起来。

生怕闹出什么动静,引得那道雷霆轰然震落。

白容成整好仪容风姿,方才施施然踏出京中别府,弯腰坐进一顶软轿。

“去公侯坊。”

他轻声说道。

……

……

公侯坊,宁王府邸。

白宏真早早穿戴炽金团纹的四爪龙袍,束了一条白色抹额于头上。

虽未披麻,却也戴孝,算是全了一份孝心。

他坐在花厅,像是心神不宁。

双手捧着一杯温热茶水,直至凉透。

“殿下,时辰到了,该动身了。”

常年待在京城打理府邸的中年管事弯腰,低头提醒道。

“要不要用些清淡的早膳,免得等下难熬,大朝会可不比其他。”

白宏真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

“不了。”

经过江南水灾那场整肃,这位宁王殿下吃穿用度的豪奢阔气,远不如以前。

那身清贵不似凡俗的气度,也是和光同尘收敛许多。

踏出府邸偏门,正巧看到层层台阶下。

除了自家轿子候着,还有另外一顶。

打的正是怀王的旗子。

“这个时候,你我不该再见面,叫北镇抚司的眼线盯住了,怎么好洗的清。”

白宏真脸色一沉,看到怀王白容成掀开帘子,他快步走下台阶,低声说道:

“况且,你在北海惹出来的祸事,前不久已传到京城!

待会儿,大朝会上!太子殿下顾念兄弟情义,也许不会追究,但你之后,一定要去东宫主动认错……”

没等白宏真说完,坐在轿子里的白容成就摇头道:

“太子殿下?他今日未必能上朝会!这两日,东宫没有一份奏章批红,全由内阁主事……很明显了。”

白宏真面色大变,退后两步厉声喝道:

“放肆!老四,你莫要走歧路!那个位子你争不了,也轮不到你去争!

退一万步,还有老二压在头上!再者……圣人尚且在世!”

尽管这位宁王殿下极力压低,免得被外人听见。

可语气中的惶恐与震惊,却是不加掩饰流露出来!

“三皇兄,天底下就没定下来不能改的事!

你我都是圣人子嗣,宗亲血脉!凭什么不能争?

太子病重,已近膏肓了。”

怀王白容成唇角勾起笑意,吐出无异于天雷轰顶的一句话。

向来自诩闲云野鹤,山野中人的宁王白宏真眼皮一跳。

抬头深深望向坐在轿中的手足兄弟。

他藏在大袖里头的双手颤抖。

“老四,你斗不过的。

大逆不道的事,可以想,可以说。

但绝对不能去做!”

白容成薄唇一抿,面无表情放下帘子。

抬轿的奴仆脚下如飞,踏着寅时过半的清晨薄雾,与众多文武百官一起向皇城而去。

“生在天家,凡事不自己去争、去抢,难道还指望偏心的圣人、出身低贱的母后,赏给我么?

三皇兄的眼皮子还是太浅,只看得到白家与京城!

殊不知,这是千万年未有的大变局!

四神降世,大势已成!

太子已经输了,燕王也赢不了!

唯有我去做这个盖世圣主!”

白容成闭上双眼,他心如明镜,早就预见今日的大朝会绝不平静。

太子被冷不防伤到,龙气流散躯壳腐坏。

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放权给内阁,也是无奈之举。

那位监国二十年的储君。

此时怕是连下床榻都艰难。

更遑论接受群臣觐见!

没有这根定海神针,百官心思必定动摇。

加上圣人久久不临朝,始终未出关。

只需辽东叩关,北海风起,就能摧撼看似固若金汤般的景朝国祚。

“你若强撑着上大朝会,让群臣看到他们所敬重的太子殿下,未来承袭大统的东宫储君。

身心已受无垠太虚侵染,连龙气都散尽了……只会输得更惨!”

白容成眸中如蕴金光,凝聚成一双威严竖瞳。

“我等这一天,足足二十年!藩王夺不了嫡?庶出称不得帝?天下没有定了就不能改的事!”

……

……

暖阁中,热烘烘的气息铺满房间,白含章依靠在软榻上。

这位太子殿下呼吸短促,时不时抖如筛糠。

像是坠进冰窟窿,受那酷烈寒气侵蚀骨髓一样。

一条极为深重的墨色长痕,从他的眉心延伸。

几如盛放的莲花,要把整张面皮都给占据。

“殿下,服药吧……”

陈规双手捧着铜盘,声音哀切道。

“赤玉髓只能解一时之痛,而且吃的太多,容易神智昏沉。

今日是大朝会,本宫还要亲见群臣,安稳他们的心。

忍过这阵子就好了,你去把衮服备好。”

白含章摆了摆手,缓缓地坐起身子,温和笑道:

“哭丧个脸作甚?让不晓得内情的人瞧见,还以为本宫归天了。”

陈规低下头,两肩连连颤动。

作为东宫近侍,他是一天天看着太子殿下身子虚弱,最后连走动进食都很艰难。

插入胸口的那口冷不防,日日夜夜吸食着体内龙气,榨取着生机命元。

即便道术广大的钦天监正来了,也是无能为力。

“殿下……”

“去吧。”

白含章费力说道。

等到衮服、冕旒送上来。

他让陈规退下,自个儿除去衣袍。

没入胸口的鎏银匕首,像是长进血肉里面,无法拔除。

原本结实饱满的筋肉皮膜,一点点干瘪,失去光泽。

犹如枯死的树皮。

“贵为储君,总要给自己留点体统颜面。”

白含章自嘲一笑,好似七八十的衰朽老者,慢慢地换上衮服,戴起冕旒。

皮包骨头的胸膛像拉动的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方才弄好。

侵蚀五脏六腑的毒火寒意,徐徐散去。

白含章惨然的脸色,亦是稍微好些。

他脚步蹒跚地推开门,让陈规搀扶住自己的身子。

往日挺直的腰背,已经越发佝偻。

就连乌发之间,灰白之色也越来越深,难以遮掩。

“时辰还不晚,先去城隍庙吧。”

白含章缓缓行着,巡守禁军、太监女婢,皆跪伏垂首,不敢抬头去看。

那位白发白眉的老祖宗,这阵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嚼舌根的宫人。

皆是剥皮凌迟的酷刑手法!

让人骇然!

黑龙台下辖的北镇抚司,更要把天京城掀翻了。

但凡有心传播流言蜚语的好事者都丢进诏狱,好去刀山火海滚个几回。

不少权贵门第的纨绔少爷都遭了罪,却也未见谁上书参一本。

来到那座立于皇城深宫的城隍庙,白含章松开近侍的手臂,颤颤巍巍挺立腰杆,迈过门槛。

大门从身后合拢关闭,只留下这位太子殿下一人。

昏暗的庙内,只有香火飘摇。

“爹,儿子不孝。”

白含章面向城隍爷神像,低声叹道。</div class="contenta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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