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人皮纸轻轻抖动,上下弯成对折,好似作揖一样。
随后,一笔一划,歪歪扭扭的字迹再次显现。
好似初学写字的稚子孩童,若非道韵流转,气机交织。
可凭灵觉辨认判断,纪渊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拜见老爷?纪某何德何能,当你这件半道器本源真灵的老爷。”
对于这张人皮纸投奔而来,他也感到有些意外。
心神沉下,勾动皇天道图映照过去,华光荡漾朦胧如雾。
百世经纶本源真灵】
原本为缔造六道轮回,镇压十类万众业力因果之用。由于不为人知的变故与波折,被奇士化身万变魔君卷走。本源真灵化为法纸脱落,坠于凡尘,叫风水一脉所得。
其能够记述诸界寰宇所有发生过的大道轨迹,得之通晓古今,却也早夭寿短,且死得莫名。】
纪渊眼皮轻轻跳动,眸光扫过“百世经纶”那四个字,心头不由地就是一紧。
再见到“万变魔君”、“奇士化身”,面色更加有些凝重。
但凡跟四神牵扯上关系的物件,充满诱惑的好处背后,必然标注着所要付出的代价。
只不过,他没想到看似稀松平常的人皮纸,来头竟会这么大?
佛、道两教,都曾意图染指过“轮回之道”,分薄阴司的权柄。
前者缔造六道轮回,开三善三恶,依照业力因果,拟定十类万众的来世投胎。
后者敬拜夜判阴、昼断阳的泰山府君,演化幽冥之界。
这才有寰宇生灵身死之后,魂归泰山,魄游太虚的古老传说。
只不过,无论是六道轮回,亦或者泰山府君。
所掌握的大道权柄,都要远逊色于阴司。
就好比进贡称臣的一方小国,跟威压四海的浩瀚皇朝之间的差别。
“老爷功德泼天,金光覆体,俨然有大气运。
莫说是小的,即便灵山上的菩萨、罗汉见了,也得作揖行礼。
日后迟早能做莲台上,享用众生供奉的香火。”
那张人皮纸抖落两下,像极了高门大户有眼力见的机灵小厮,弯着腰给自家主子阿谀献媚。
纪渊眉锋一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此物好歹也是百世经纶的本源真灵,怎么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换作修行昌盛的上古时代,这样一尊足以镇压山门的道器,得被当成祖宗供起来。
“我那条功德】命数只有青色,不至于让这张人皮纸死心塌地认主才对。”
纪渊眸光闪动,他隐约感觉百世经纶的本源真灵。
并非出于命数、气运而投怀送抱,另外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冥冥中的那抹灵觉忽闪忽现,却又难以把握。
好似半只脚坠入虚空,其身悬而未决。
“佛门世尊】炼制的重器,为何会被奇士化身万变魔君卷走?”
纪渊屈指叩击大桉,出声询问道。
“老爷,所答所问,皆有代价。
哪怕小的知道,也无法直接解惑。”
那张人皮纸蜷缩成团,滚来滚去。
宛若眉头紧皱,烦恼无比。
最后缓慢舒展开来,显出歪斜字迹:
“因为人生一念,大道便知。
欲求天机轨迹,那就要承受相应的反噬。
越大的变数,越是如此。”
叩击声微微一顿,纪渊低头问道:
“那我应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张人皮纸浮现几道折痕,好似一缕缕雀跃的笑意。
“关于自身之问,削减阳寿、阴寿,关于寰宇之问,克扣天寿、人寿。
若寿数不够,便累加业力果报。
老爷你的阴阳二寿,呈现出福禄绵长,长青万古之相。
天人二寿,亦是跟脚深厚,来历不凡。
完全足够支付。”
纪渊时刻以皇天道图照见人皮纸,见其所言无虚,并没有任何诳骗意思。
正要点头答应,却又看到上面跳出全新的字迹:
“但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老爷的四寿之数,虽然都无大碍,可到底勤俭才能持家,随意浪费并不可取。
依小的之见,就让裴东升代老爷支付好了,反正他也命不久矣,干脆物尽其用。”
纪渊垂眸扫过一句句话,心念流转间,宛若迸发实质的音浪,落在跪于明堂大桉下的裴东升耳中。
他勐地抬头,强顶着重如山岳的莫大官威,直勾勾望向那张背弃自己的人皮纸,眼中充斥不敢置信的震骇神色。
“你说奉我为主!岂能这般绝情!”
裴东升声嘶力竭,厉声吼道。
他当年穷困落魄到跟乞丐同吃同住的时候,从一个锦衣老者的身上,误打误撞得来那张人皮纸。
自以为是非凡的际遇,欣喜若狂。
可纵然万会人元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惊天本事。
裴东升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以施展出来。
毕竟被一众乞丐打个半死,又累又饿,身无分文。
如何能够请得动帮工迁坟,重新给父母下葬风水宝地?
裴东升所依靠的,正是人皮纸的各种提点。
首先挖出埋藏于寺庙后院树下的一罐银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又雇佣城中帮闲,把父母的葬地换成十阴十凶之一的望子成龙格局。
还用三十年的阴寿,褫夺一户方姓人家的神童命数,完成改名改命之举。
可以说,裴东升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富贵,皆为人皮纸所给。
这也是他为什么宁愿怀疑自己,亦要选择相信那些谶言的缘由所在。
“奉你为主?”
人皮纸忽地跳将起来,好似生气的小童子。
一个又一个斗大的鬼画符闪烁,布满金帛也似的表面。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座早已推算天机,多则十年,少则七载,老爷便要来辽东!
若非那座庙里,皆是些福运浅薄,早夭短寿,且又作恶多端无甚好心,该下畜牲道的货色!
本座又怎么会选中你!?
岂不闻‘善恶报趣,尽在人心一念,能趋于善,可升三善道,造业作恶,即堕无间’!这叫做因果照彰!”
许是越说越气,就连字迹都变得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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