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侯爷坐不住了,从贺兰关回到府中。
再给北镇抚司三年五载,步步为营。
白山黑水姓纪,还是姓郭,确实不好说。”
典折冲由衷感慨,甚至有几分钦佩于那位纪千户的手段。
太子监国二十年来,并非没想过往辽东安插亲信,掣肘边将与军侯。
可连年大灾的苦寒地方,几岁孩童都能骑马握刀的白山黑水,又岂是这么容易站得稳脚跟。
都道流水的钦差,铁打的侯府。
能够逼得定扬侯一退再退,割让两州之地。
也只纪九郎一人而已。
“等候多时?纪九郎晓得我要来,还派人迎接?太反常了。”
裴东升却没注意这么多,他如今好像踩在刀山火海上,步步走得心惊。
“空穴才会来风!这种钢刀架在脖子上的真切感受,当真没有任何缘由么?
我学艺再不精,也是风水正统,掌握万会人元秘术,岂能卦卦失算?
不对,大不对劲!我是被劫气蒙蔽住了心神!”
当裴东升远远瞧见那座大如宫殿,拔地而起的衙门明堂。
忽地心头巨震,好像晨钟暮鼓敲响一般。
终于还是趋利避害、趋吉避凶的本心本性占据上风。
裴东升想得果断,双眸一凝,袖袍一抖。
五指握住藏在身上的九泉号令旗,口中默念诵咒:
“令行风火,山倾木枯。水竭火灭,天地黑虚。阴沉九地,诸将驱驰……”
轰轰!
轰轰轰!
裴东升扬手一指,如同雷光迸发,震得土石崩碎!
突如其来的莫名惊变,让典折冲错愕不已。
他不晓得裴东升发什么疯,竟然敢在北镇抚司的门前动手。
岂非授人以柄,给纪九郎发难的机会?
“裴……”
典折冲话音还未出口,便见一团煞意沉沉的浓重黑云,倏然盖过头顶。
他定睛一看,乃是十头飞僵振翅而飞,引动阴浊气机凝聚而成。
呜呜!
呜呜呜!
阴风阵阵,飞沙走石!
好似鬼哭神嚎,邪魔出世一样!
“好胆!衙门重地,摆弄外道伎俩!真是不把森严法度放在眼里!”
不久前刚晋升换血三重天的童关运转内息,腰间长刀铿锵出鞘,落入掌中。
宛如匹练,刹那横贯而出,斩向那团笼罩而下的阴煞黑云。
飞僵魔怪刀枪不入,肉壳远胜于铜铁精金。
纵然童关这一刀势大力沉,却也只是震出一连串的飞溅火星,将其噼飞到数丈开外。
阴地养出的十头飞僵被激发凶性,肉翅振动,快如闪电。
仅仅半个呼吸,就已冲到童关的身前。
嗤嗤!
漆黑尖利的指甲弹动,好像剑锋刺杀一样,朝着喉咙抓去!
“好厉害的飞僵!反应慢上一些,一招间就要被杀!”
典折冲正要出手,挥动大戟阻挡。
辽东局势本就紧张,倘若坐视这个童百户身死。
被人于家门口当面打脸,损兵折将。
依着纪九郎的骄横性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北镇抚司与定扬侯府真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自个儿也要被迫在侯爷与朝廷当中,做出选择。
冬!
可不等典折冲赶到,童关身形一转,好似矫夭龙影,陡然带出迅疾浮光。
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飞僵,避免被扯断喉咙。
随后左臂的筋肉,像是大蟒缠绕迸发阳刚气血。
步伐如同踏罡,震出轰鸣的巨响!
五指攥紧捏合成拳,好似腾空而起的狂龙,砸向那头长满红毛的凶恶飞僵!
喀察!
其声如击败革!
强弓劲弩都难洞穿的鳞甲肌体,竟是“彭”的炸开,凹陷出清晰的拳印。
“好生磅礴大气的拳意!区区百户,也能学到这样上乘的武功!”
典折冲脚下一顿,眼中异彩连连。
这个童百户不仅内息悠长,气血阳刚。
更难得的是,那股狂龙升天跨千山的霸道拳意,尤为厉害。
秉承阴浊煞气而生的飞僵,挨了一拳。
就像下入油锅似的,浑身发出“噼啪”炸响。
这番交手看似缓慢,实则只在电光石火间。
裴东升用九泉号令旗召出十头飞僵后,竟是看也不看,拔足狂奔。
要知道,它们一旦结成绝阴杀阵,足以搏杀四重天大高手。
堪称护身、杀敌的压箱之物!
而今却被弃如敝履,毅然舍弃!
“梅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童关那身飞鱼服衣角翻飞,左拳右刀,转眼就砸翻一头飞僵,噼开拦路的魔怪。
“既然,我家千户大人说了要见你,纵然逃到天涯海角,那也无济于事。”
伴随李严冷然的话音,横风急雨的滂沱刀光,倏然罩住临近衙门回头是岸的裴东升。
“北镇抚司……的确是强手辈出!”
典折冲眸光跳动,那个持刀杀出的百户也非同一般。
刀光如网绵密急促,其中暗藏独一无二也似的孤傲意蕴。
俨然又是一门不知跟脚的上乘神功!
“果然早就等着我!不能入梅山……这是一场大劫!”
裴东升懊悔不已,他早该顺从心血来潮的示警才对。
万会人元的风水秘术连忙催动,巍峨山势受其牵引,霎时化为一条苍青大蛟,撞向李严!
只要挡住这个刀法非凡的百户,裴东升有信心借助救贫先生的七十二龙盘。
于半个弹指,引动磅礴地气喷发,挪移遁出百里开外!
那时候,就算度过一劫!
“既来之,则安之。”
北镇抚司的衙门明堂传出一道平静嗓音,宛如雷落天海,电光炸起。
无形的气机垂流逸散,激起阴阳摩擦,迸发轰鸣巨响。
握住七十二龙盘,正欲发动的裴东升。
就像封入琥珀的蚊虫,顷刻凝固住。
念头,魂魄,气血,内息……全身上下,再无一处可以动弹!
紧接着,裴东升眼皮眨了一下。
宛若天地颠倒,虚空层叠。
下一刻,其人就已置身于那座无垠太虚也似的明堂,眼中映出一袭大红蟒袍的挺拔身影。
贴身收藏的那张人皮纸,仿佛发出雀跃欢呼。
只用一息就脱离开来,飞向上方的大桉。
“吾名裴东升,当你见到这行字时,吾已身死……原来,这就是你的命数?”
端坐于太师椅上的纪渊,垂眸扫过那张流光四溢的人皮纸,念出兀自显现的那句话。
“此物,能够照见因果业力,如同阴司判官,给出裁决论断?”
那张人皮纸飘舞起来,好像手舞足蹈,歪歪扭扭凝聚字迹:
“吾名纪渊,见之如见神,当受九劫敬拜。”
纪渊微微一愣,眼神古怪。
这算……拍我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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