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闷响,叶斐前额狠狠砸在地板上,脑内一阵嗡鸣,假晕险些成真晕,遂不及防惊得霍扶光杏眸一瞬睁圆,看着都疼。

那形貌悍勇的胡人侍卫将叶斐口中粗布取出,掐着他下巴一抬,仔细辨认了他五官,又扯着他那华贵狐裘摸了摸,转身与右贤王无声一点头。

“无耻匪类,三姓家奴……”如此大动静,叶斐眼瞅着也再装不得晕,缓过了劲儿,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还不忘似尾脱水之鱼般扭动挣扎着骂,用词文雅精准,颇显不俗学识,口齿清晰道,“背惠怒邻,弃信忘义!(注1)”

那侍卫抬腿便是一脚。

叶斐被踢中腹部,侧身蜷着干呕一声,颈上合浦南珠磕在地上,面容痛苦不堪,却瞪着双眸紧咬下唇,也不呻-吟。

“倒也有些南晋王子的骨气。”右贤王玩味一笑,赞叹一声,话音一转闲闲又道,“也不过就这一日光景了,待明日月上中天,照亮祭坛时,王子可还要有此风骨啊。”

叶斐闻言唇一动,攒足力气一抬头,远远啐了他一口。

那侍卫抬腿便又是一脚。

叶斐忍不住呜咽闷哼,唇角渗出血线来,右贤王朗声大笑。

谢昭宁一双拳垂在身侧越发握得紧了,便是连霍扶光,也对这贵胄公子有了些许改观。

室内一时无声,只闻右贤王在放肆地笑,谢昭宁低眸觑着叶斐被缚手脚扭动反抗,陡然生出无限歉疚来,那歉疚烧灼他背后脊梁,直烧得他内里一腔经年凉出了冰渣的血液止不住翻滚沸腾。

他压着气息,屏息凝神,只怕露出破绽,只觉这一呼一吸间,似一月一年般漫长。

倏然,屋外“啪”一声巨响,似从天边传来,霍扶光身后半敞的窗扇间透出墨色的天穹一角下,一道红光稍纵即逝。

一声红是“杀”,二声绿是“困”。

谢昭宁闻声猛地抬眸,霍扶光于他眼中窥得那一抹赤色倒影,“呀”一声呼叫,似受了惊吓般两手捂耳侧身一倒,摔下座椅,绀蝶忙去扶她,右贤王警觉拢衣起身,转头去瞧窗外,身侧另一侍卫紧跟他身后护他后背,只闻他一声厉喝,说了句匈奴语:“甚么声音?出去——”

下一瞬,一道赤金腰绳就着烛火闪着夺目微光,截断他话音,悄无声息擦着那随身侍卫喉头,凌空绕上右贤王脖颈,骤然收紧!

“刺客!敌袭!”他身侧侍卫见状呼出一声,扑身欲救,绀蝶守在霍扶光身侧,眼神镇静锐利,素手一拂束腰,凭空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金叶子,皓腕平推一震,叶身边缘锋利如刀,擦着空气发出尖锐鸣响,直袭侍卫喉头!

这一下配合搭得遂不及防,那侍卫向后一个翻身避过,抬眼便见又有道道金光袭来,扭身左右腾转间,一抽腰刀,当空裹挟雷霆之势斜劈而下,将如雨金光“咻”声切断。

另一侧,桌案前,谢昭宁闪身一拦另一侍卫,也迅疾加入战局,只寨主骇然后退,往墙角躲闪过去。

“用他怀中匕首将他绳索解了!”谢昭宁道。

他正徒手与人缠斗,那胡人侍从体格高大健硕,跟头熊似的结实,功夫亦是不弱。

谢昭宁横臂格挡重拳,手臂一瞬酥麻,想夺他腰刀不得,又腾不开身,只得与那寨主扬声嘱托,那寨主却是不应,虎躯震颤,只顾抱头躲闪。

叶斐倒在地上,越发挣扎得厉害,霍扶光怕让胡人瞧出破绽,那绳索捆得甚牢,他手腕血肉一片模糊,已隐隐磨出白骨。

“叶斐!”谢昭宁侧身躲过胡人刀锋,使唤不动那寨主,只得又与他道,“那绳结越动越紧,是套在一处的一正一逆两个寻常打法的兰花结,你将那绳结摸仔细了,记在心里,循着绳头拆下!”

叶斐闻言一怔,眼神恍然一亮。

屏风外此时亦已闻风而动,随行六人将四名胡人守卫就势一围,斗在一处,“哐当”一声,一名胡人被掼倒在屏风上,“哗啦”一下,山水屏风木架摔得四分五裂,房门霍然洞开,屋外两名胡人守卫一声尖锐呼哨,与隔壁厢房内右贤王数名亲兵齐齐冲入营救,被谢昭宁等人拦在桌前乱战。

楼下右贤王埋伏势力闻讯暴起欲抢上楼去,玄武营乔装营卫遽然起身,把守楼梯与之正面抗衡,楼下大堂桌椅翻倒,宾客尖声四散奔逃,瓜果菜肴散落一地,战局一再扩大。

窗户旁,右贤王下意识伸手去抠颈上腰绳,那腰绳不知以什么材质打造,似有片片蛇鳞竖起卡进他皮肉之中,狠狠刺进他喉管,他喉头发出“嗬嗬”声响,挣扎不过,双眸猩红,果断抬掌竖劈一震那腰绳,再五指一张握住绳身运力一拽,将腰绳那头的霍扶光凌空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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