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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翊坤宫,已是差不多要用晚膳的时候。
江舒宁在舒云院里间换完衣裳,坐在外堂的圆角嵌石八仙桌旁小憩。
梨木雕花桌上摆放着青花茶盏,这茶是她才回舒云院时吩咐宫女泡的,小晾了一会儿,现在用正好。
轻抿了一口,正巧放下茶盏,外间的脚步声由远及,江舒宁近抬头去看,正是从庆云斋过来的别枝。
别枝走上前来,行了一礼,“江小姐,公主叫您过去有事要和您说呢。”
江舒宁和安庆一道回来的时候,明月就早早的在那候着了,想来,应该是有关于文贤长公主的事情。
这查勘事情的效率,确实是令江舒宁有些意外。
她与别枝一起进了庆云斋,这才掀开琉璃帘,安庆就赶忙招手,让她坐到旁边。
两人靠在罗汉榻小几旁的软垫上,明月随即过来斟茶。
茶香袅袅,茶味甘甜,是有名的君山银针。
和江舒宁在家里饮的茶味道相差不大。
安庆也不扭捏,说话开门见山,“我不是才让明月去查那菡萏院争吵的事吗,倒是很快就有了结果。和我之前猜的一样,是因为我那表姐的婚事吵起来的,闹得挺厉害,摔了宫里不少瓷器摆饰呢!”
说到这里,安庆不免得有些心疼。
这翊坤宫没有嫔妃居住,所有事情都由她这主殿住着的公主一并代理着,无论是舒云院、庆云斋、菡萏院也好,里面的装饰摆件,大多都是安庆自己库房里拿出来的东西。
就算有些器物是文贤自己的,可那又能有多少?一个没有封地,没什么私产,也不受重视的长公主,能有多少值钱的玩意儿。
不过也正是因为摔了不少东西,这事才好查出来。
文贤福安母女二人争吵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福安的婚事。
文贤是想促成自己女儿和新科状元纪旻叙的婚事,甚至也多番到坤宁宫探听皇后的口风。
以县主的身份配一个七品的编修,可算的上委屈,可文于贤却不以为然。虽说那人目前是七品编修,但同时也是新科状元,况且还又入了翰林,将来的仕途是难以估量的。
目光放长远些,在类比近年来的新科状元,若干年后,七品编修也未尝不可拜相入阁身居高位,升迁官位不过是时日的问题。再说了,以他们这种势单力薄的皇室宗亲,配勋贵人家,表面风光显赫,保不齐成了人家的车前卒利益牺牲品,是好是坏难以衡量。
文贤自己便是在这事上栽了跟头,如若不然,也不至于让先帝随意配了个小小的员外郎。
但福安却并不这样认为。
她言之凿凿,说这七品的编修三年过后肯定会流放边陲小地,留任京师都难,更不用谈其他的事情。她贵为县主,总不能跟着这样的人去边陲小地吧,那实在太失身份。
长公主又不信自己女儿的话,两人便争吵起来。
到后头,福安县主还说出了她那般猜想的实在是由。
福安县主说,她从太常寺少卿嫡次女的口中得知,这新科状元在殿试上所做的策论,影射工部尚书,而工部陆尚书可是内阁群辅,在六部之中枝叶繁茂,门生遍布,得罪了他,等同于是将六部中的人物都得罪了个遍,恐将来是难以在京师行走。现在不过是循着惯例,才安然的待在翰林院,可三年之后的境遇,就很难说了。
再者,这样初出茅就显尽显锐利不怕得罪人的白身,再好的仕途,也容易被这行事作风败了干净。
这样的由头,有理有据,可文贤长公主也有自己的考量。
文贤不懂政事,但对今上,也就是如今的崇仁帝,还是有所了解的。
崇仁帝向来不喜奢靡铺张浪费,那工部曾经提议修建的揽星阁,按照往常来说,是很难得到许可的,虽说到后头还是建起来了,但文贤并不觉得她那位皇兄心中是毫无芥蒂的。现在没什么表现,不过是因为颜妃张氏正当得宠,等到对那张氏厌烦之后,自会想起这揽星阁修建的不好,想起揽星阁的不好,自然就会想起批判之人的好来。
所以这件事情,并非就一定会影响新科状元的仕途。
但总归两人的争吵是暂时告一段落。
明月将这些长篇累牍只捡了重点讲,但因为内容太多,还是说的口干舌燥。
江舒宁听得很清楚明白,却也忍不住心下诧异。
只是简简单单的探查,就能将这母女二人的对话,了解的如此清晰么?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面前只有十二岁的安庆。安庆对于这些反应并不大,面色称得上是平静,她手里端持着茶盏,细细抿了一口,随后放回罗汉榻的小几上,这一下侧眸,便看见了江舒宁探究的目光。
安庆单手撑着腮,懒懒地掀着凤目,“怎么这样看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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