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儿,别走。”

男人的手掌很大,指腹的茧子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他好像不太舒服,大手紧紧地攥着她,弄得沈虞有些疼。

自沈虞嫁进王府来,除了翠屏,还没听谁敢提过堂姐的名字。

沈虞在心中微微地叹了口气。

“好,我不走。”她低声道。

李循似是有些意识不清,又像是被梦魇住了,他抱着沈虞,念了一会儿沈婼的闺名,便又不再言语了。

沈虞试探着去掰开了他搁在她腰间的手,扶着他躺回了榻上。

这一夜十分漫长。

直到破晓的时候,卫王才踩着熹微的晨光回到了卫王府,随之而来的还有专门给明熙帝调理身子的郑太医与锦衣卫。

明熙帝得知自己最看重的好孙儿是在蜀地平叛受的重伤后,很是心疼,又听卫王说,李循伤口一直发炎不能愈合,极有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当即大怒,叫锦衣卫跟着过来暗查此事。

郑太医先给李循看了伤口,又看了他之前内服外用的伤药,皱着眉头道:“这药确实不对,内服的药中有一味苦松,外敷的药中有一味茱萸花叶,这两味药对活血化瘀、止血通络都颇有裨益,单独服用没有问题,合在一起却能产生一种毒。且这毒是慢性毒,寻常大夫很难鉴别出来,能在不知不觉间侵蚀世子的身子与伤口,老夫这就回去仔细斟酌调配解药。”

说完拎着药箱匆匆离开。

“是谁下的毒?”王氏忧心忡忡道:“难不成是蜀地叛臣的余孽?”

天子脚下,能在明熙帝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还没叫李循发现,可见这人是用了十成的心思,要置李循于死地!

“真是叛臣余孽吗?”李芙一大早就闻讯赶了来,见兄长的伤口溃烂成那般模样,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冷笑道:“倒也不见得,蜀地距长安千里,高镇余孽能冒着这风险来长安害兄长,还在兄长亲近的人身边安插了细作眼线?”

“且看兄长出事,谁得益最大,自然便是谁了。”

卫王自小就软弱,又不甚聪明,因此虽是元后嫡子,明熙帝却不大疼爱他。

后来先卫王妃生下了李循,李循小时候便极其聪明,颇得明熙帝疼爱,明熙帝曾经感叹,“则翊类朕”这样的话,可见一斑。

若李循死了,卫王府没了依靠,明熙帝失了看中的皇孙,是极有可能将皇位传给赵王。

李芙觉着,害李循的罪魁祸首是赵王。

但目前并没有证据,锦衣卫是天子直属,为了调查清楚李循中毒的案子,仔细盘问了卫王府中的每一个人。

连嫁了人的翠屏都从外头叫了回来,详细询问了之后才放走。

“嫂嫂,听母亲说你已经昨夜一夜都没合眼,早晨也没用膳,这样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你先回去歇息吧,兄长这里我来守着。”李芙说道。

“待会儿锦衣卫还要例行询问,我还是等他们问完了再去歇息吧。”沈虞摇了摇头。

李芙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今日来的锦衣卫佥事谢淮安我认识,待会儿我同他说一句就是,嫂嫂不必担心。”

“谢淮安?”

沈虞怔了怔。

“是他,怎么,嫂嫂认识谢淮安?”

正说着,外头王氏走进来,见沈虞还在坐着,忙催促道:“阿虞,你还在这里呢?快去歇歇吧,这里我跟芙儿守着就成。”

李芙没给她回绝的机会,起身去外头,“我先去和谢淮安打个招呼。”

沈虞出来的时候,正遇见李芙在同谢淮安讲话。

谢淮安抬眼时,眼神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从月台上走下来,经年不见,她身量长开了许多。

个子也高了些,清丽娇憨变作了温婉安静,眉宇间的那股子叫人沉沦的野性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萦绕不去的哀伤与忧愁。

目光在空中交汇的一瞬,谢淮安蓦地顿住。

“谢佥事……谢佥事?”

李芙唤了数声,转过头去一看,发现沈虞不知何时过来了,站在月台上静静地看着两人。

“见过世子妃,”谢淮安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叉手道:“惠宁县主放心,属下现在去审讯府中其他人,会在一个时辰之后再过来。”

“你是不是同谢淮安认识?”谢淮安走后,李芙走过来问道。

“幼时相识。”沈虞笑笑。

李芙眼睛转了转,总觉得适才谢淮安那个眼神不太对,不过又一想,谁还没个从前呢,自家兄长心中还有个念念不能忘的白月光,遂不再追问,点了点头就又进去了。

沈虞大约是太困,回盈月院后头一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直到一个时辰后被青竹唤醒。

她起身简单梳洗了下,便由婢女引着去了卫王的明德院。

谢淮安在厢房中等她。

“世子妃。”谢淮安叉手一礼。

沈虞点头示意,走到屏风一侧坐好。

谢淮安坐在屏风对面,他问话,旁边有其他的锦衣卫记录,因沈虞是女眷,谢淮安的语气很客气。

“世子妃请坐,只是例行询问。”

“有劳了。”沈虞说道。

“第一个问题,自世子回长安,一直都是世子妃在世子房中伺候?”

沈虞说道:“不曾,只每日早晚送些汤水吃食。”

“那世子受伤之事,世子妃可知晓?”谢淮安接着问。

“不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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