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外边弟弟还能伸伸手,可这宫里头弟弟可就鞭长莫及了,此事还要劳烦姐姐。”
“本宫知道了。此事由我办,只是这般大的事,修宫殿是内监和工部一齐办的,只一个工部左侍郎能顶下吗?”
“弟弟也是这般想,觉得那司礼监秉笔付林正合适!他位置摆在那儿,况且此事他也贪了不少银子!”
付林这个人郑贵妃是知道的,他往日给江剡做事,是江剡手底下的人,之前也帮他们遮过不少事,此人心狠手辣,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只是此事一顶罪,只怕是剥皮抽骨的下场,就算他往日替昭德宫办事,只怕也不肯引颈就戮,替你顶下这泼天的大祸!”
“正是这个理儿!”说到此处,承恩伯这才说道:“所以才要劳烦姐姐。此人不会甘愿顶罪,他又无牵无挂,没有家人软肋,威胁也不行。况且那人知道咱们不少秘密,可不能抖露出来,所以便直接动用西厂的番子杀了他,也来个畏罪自杀,此案便成了无头公案,姐姐再给姐夫吹吹枕头风,任那些大臣再如何气得跳脚也无可奈何的。”
“娘娘不可。”承恩伯刚说完,王彬就急急劝道:“娘娘这付林是厂督的人,若要动怎能不知会他一声,况且付林知道咱们太多秘密,万一谋杀不成,只怕逼得他狗急跳墙!届时只怕情况更糟!”
这话承恩伯不爱听:“哪有你这奴才多嘴的份儿!厂督是娘娘的人,还不完事听娘娘令,况且厂督现下在南方公干,消息一来一回走漏风声不说,只怕要耽搁事呀儿!至于谋杀不成,哼,西厂的番子又不是吃白饭的,就一个太监而已,有什么办不成的!姐姐你可救救弟弟,莫非姐姐觉得付林这把刀用的趁手便舍不得了?姐姐,我可是你唯一的亲骨肉啊!”
王彬正欲再劝却见郑贵妃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胡吣什么!本宫不偏心你还坐在这儿给你擦屁股,此事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好好回去闭门思过,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再有下次,你就别进昭德宫门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承恩伯见事已办成,忙笑嘻嘻地应了,他姐姐每次都这么说,可哪次舍得他受苦了?至于西厂厂督江剡,他想起来还真有些胆战心寒,从前每次自己惹了麻烦求到昭德宫,他虽每次都替他解决的很好,可分明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可那有什么好怕的,可别当他不知道那小子对自己姐姐的心思,哼!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处,早就命人把他乱棍打死了,他一个卑贱如泥的太监也敢肖想自己金尊玉贵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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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里,白日的好光景便不在了,寒气渐渐浮涌了上来,天际间一抹浅淡的牙儿坠着,星点子倒是亮的紧。
“你何时才能把我调到三殿下身边去?这尚食局整日烟熏火燎的,我早就待够了,听说这两日殿下身边的令英病了,你不抓紧时间让我顶上去?我的事你究竟上心了没有?”尚食局一角,王若蝉捏住吴祥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不悦地质问道。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我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咱俩可别浪费了这好光景。”吴祥嘴上敷衍道,心里却生烦,这女人真难缠,自己不过随口哄她的,这倒还念叨上了。他如今在殿下面前不得脸,哪肯冒险把她引荐去,况且这王若婵不干不净的,性子又蛮横的紧,自己何苦去惹这身骚。
“拖!拖!拖!哪次问你不是这句?”王若婵夺了领子,挣开他,“我看你压根没上过心!”
吴祥被她这一推也恼了,压低了声音斥道:“你成日胡闹个什么劲!你嫌我不上心你!那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昭德宫的德全搞上了!成日发-骚,怎么不浪死你?”
王若婵不意竟惹恼了他,有些懊悔,想他今时不同往日,有多少宫女上赶着巴结他,而自己还想借着他进那端本宫,且他往后前途不可量,自己不能得罪,忙软了身儿抹眼泪:“你个没良心的!你以为我这么着急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摆脱那德全!且不说他长得肥头大耳的招人厌,他糟践女人的手段满宫谁不知道!我便非要上赶着轻贱自己?你自己也说他是昭德宫的,我哪敢惹,我怕给你招了麻烦,都是自己应付他,本想着忍几日,等到了端本宫有殿下庇护,他才肯收敛些,咱们俩也相互照应,长长久久的,不想你心里竟这样看我……我真是……”
吴祥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嗒嗒的,不禁软了心肠,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还不成,我也是怕你被德全欺辱了去,这才一时着急,可别哭了……”
“谁稀罕那个变态,倒是我巴巴地把心捧给你,你倒看不着!”
……
正来寻王若婵的德全听到这些话,不禁气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而他哪里能想到无论是他与王若婵的偶遇也好,此刻的撞破也罢,种种巧合,皆是有意而为,他早已成了怀恩杀掉吴祥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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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朱辞远将账本放入抽屉内的暗格之中,一把精巧的小锁轻巧叩上,他将钥匙插-入平日里所放之处,长宁在一旁却有些忧心忡忡,“殿下把钥匙藏这么严实,万一那奸细找不到,咱可就抓不到他了。”
朱辞远笑着看了他一眼:“那是奸细要想的事,你这几日只需盯紧这里便可。”
“殿下放心,奴才必定抓住那个奸细!”长宁信誓旦旦道。他想起许久之前他问殿下要如何抓住奸细,殿下只提点了一句“夜半三更,小心火烛”,他当时不解其意,直到陛下寿宴那日,他被吩咐暗中点燃了奉先殿,这才明白殿下那日的话。只是他隐约觉得,殿下这般大费周折只怕不单单只是为了抓个奸细,其中必有别的安排。
只是光想想可以抓到郑贵妃的奸细,他就已经很兴奋了!
***
夜风将窗纸吹得呼啦作响,夜已到了最浓稠的时刻,此刻这间屋子,半点光亮也无,伸手不见五指。怀恩拥着被子,呆呆的坐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今晚发生的事,她背一阵阵发冷。她往黑暗里看了一眼,她知道三喜正熟睡在那里,她完全可以趁现在杀死他,就像当年九岁的她杀死那个老太监一样。可是然后呢?当年她侥幸未被发现,可三喜是殿下身边的近侍,他的死必会严查,而且若自己一击不中,死无葬身之地。
她早该想到的,这几日自己为何会频频做起那个早年的噩梦。三喜没有将她的事告诉吴祥,或许他也和吴祥有了龃龉,况且卸磨杀驴,这个道理三喜再蠢也明白。可是他帮她隐瞒,还能是图什么呢?
今夜戌时,他的手从领口揉到她的胸-脯,将她缠束的带子解开,开始任意游走摸索,是滑-腻的触感,他凑到她的耳畔低语:“怀恩啊,要多吃饭,长身子的时候呢。怀恩啊,你会听话啊的是不是?”
一如当年她九岁,那老太监如出一辙的口吻:“小怀恩,要多吃饭,长身子的时候呢。小怀恩,你可要长长久久地陪在爷爷身边呢。”
怀恩闭上眼睛,她清晰地感受到内心汹涌的杀意,她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当年她九岁,太弱小了,所以需要一年的时间来忍耐。而现在,她十五了,不再是那个只会隐忍的小孩子了。
她今夜从竹林里出来,觉得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刻了。她受人挟制,再次被一个太监侮辱了。可是她走在路上便有小太监给她递消息,王彬要在十三所见她。
她去见王彬,接到了新任务——将账本偷出后销毁。又是一个非生即死的局。
怀恩仰起头来,望着头顶的那片黑暗。她真的忍不住想,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如今前有狼后有虎,生机寥寥无几。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了,她的女子身份被一向厌恶她的三喜知道,三喜以此为要挟要她做他泄-欲的工具,与此同时这个把柄还捏在了不怀好意的临安王世子手里。而现在,郑贵妃再次给她了一个一旦被抓到就死无葬身之地的任务。
她真的能挨过这一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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