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告御状啊?看有没有人敢管我。”声音的主人又重复了一遍,语调高扬,带着一股肆意轻狂劲儿。
虽然声音慵懒干净,及其悦耳,但话不怎么招人待见,甚至嚣张跋扈的惹人恨。
店家和打杂的小子都吓得鹌鹑一样噤声。
逢喜听他自称“本王”,心下一咯噔。当今圣人登基后,只有一个亲弟弟萧琢封越王活着。
圣人与这位兄弟同父同母,互相扶持,因而格外厚待,原本雍朝亲王已经没有封地,但圣人硬是将越州赐给他做封地,又套了一层又一层的加封将他留在洛阳,可见十足的宠爱,当时他还专门跑来跟她炫耀。
说起来她与萧琢倒是有些……
但她走的时候萧琢还是一口公鸭嗓,难听的要命,除了性格不讨喜、肚子里墨水有限、饭量像猪、嘴刻薄粗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外,倒是没这样跋扈纨绔的习气。
逢喜一时间犹豫,楼下的到底是不是萧琢。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就算是王爷也不能目无法纪啊!”
几个热血上头的学生实在看不下去,拍了桌,提起裙子便往外走,打算给老板讨个说法。
他们如今是举人,是读书人,朝廷有优待,就算同这个王爷起了冲突,也不至于要命。
何况此乃正义之举,说不定还会让人传颂。
逢喜也跟着一并出去了,无论如何,仗势欺人便是不对的,店家一介平民,怎么好跟权贵相争?
碗碟砸在墙上碎了,锋利的陶片四溅,逢喜眼疾手快扯了一把走在最前面的人,才免于让她被陶片溅到。
从逢喜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半个被楼梯遮住的店门,门口站了个人,上半身几乎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瞧见他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几乎在阳光下刺眼的快要融化,还有隐约飞扬到胸前的发丝。
手里捏着一只扇子,将它转的飞起,上下左右翻飞的如同艳浪的花,典型纨绔子弟标配。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整齐,指尖泛着淡淡的粉,不足的是上头伤痕累累,都是陈年旧疤,有种残破的美感。
逢喜已经肯定这人定然是萧琢了,毕竟亲王各个养尊处优,不会再有跟萧琢一样伤痕累累的一双手了。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楼下那些狗腿子打砸的动作顿时停了,他们齐齐望向门口的主子。
萧琢转扇子的动作停了,嚯一下将扇子打开,往里大摇大摆跨了一步,他撩起眼皮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瞳孔一缩,像见了鬼一样:“走走走,今天先放你个老东西一马。”
逢喜几乎未看到他长什么模样,满脑子都是红衣、扇子……
甩了甩头,将荒诞的想法甩开,这世上没有神魂,她也不会附体到萧琢身上,她将目光继续投向老板。
老板看起来心有戚戚,像是受惊不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他去告到京兆尹。
“国有国法,即便是权贵也不能这样仗势欺人。”
“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去。”
老板被众人拉着,就要往京兆尹去,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眼睛滴溜溜地转。
逢喜抿了抿唇,打破吵吵嚷嚷的声音:“您与他到底什么恩怨,若说出来,我们也好去京兆尹替您讨回公道。”
老板看着更慌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逢喜看他这神色,下意识觉得有鬼,便清了清嗓子诈道:“家父大理寺少卿,为民伸冤也是职责,您若是怕京兆尹偏袒,大可同我回家。”
“生意上的小打小闹罢了,不必挂怀不必挂怀。”老板悻悻擦了擦额角的汗。
“都砸成这样了,怎么能是小事?既然有人愿意为你讨回公道,怎么还能不把握住机会呢?”
大家七嘴八舌劝他,马上就要拖着他去跟萧琢对簿公堂的样子。
老板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不行,我说我说,别拉我去,我就是财迷心窍,挖了春潮及海楼的几道菜方子和春梨白的酒引子,没想到他家背后的东家是越王,所以才找上来……”
逢喜点头:“那我们还是得去趟京兆尹,你偷人家方子要受罚,越王殿下既然砸了你家店自然也得赔偿。”
“不了不了,我不要赔偿。”大雍律法为了防止恶意竞争,偷人方子是要挨几板子的,他就舍了钱财,免几个板子,就当破财免灾。
偷菜谱不对,但砸店更不对,若不是他们拦着,就要打人了。虽是一笔难算的帐,但若都暴力解决问题,要律法做什么?
大家安静一瞬,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架着老板往京兆尹衙门的方向去。
从衙门出来后,各位便告别自行离去了。
逢喜与崔徊意顺路,同住在福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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