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老师点点头,看着云摄影师上蹿下跳,最终指指上面的路:“我去那里看看,一会给你们打电话。”
想了想,乖兮兮问彤妹:“这样不算乱跑吧?”
彤妹笑了。
挥挥手:“快去快去,我们在这边等你。”
于是云摄影师抬脚往上走,遇到岔路会停下来用手机拍张照,她是个非常彻底的路痴,在做标记上已驾轻就熟。
上面的视野比下面更好,还有个荒废了的凉亭,云潆举起相机比了比,高兴了,正要给彤妹打电话,就感觉脚边的野草里窸窸窣窣有响动,小姑娘嗷一声往后退,感觉脚下被什么绊住,整个人往后倒时有人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
方清源将云潆一提,她太过惊慌,身上没力气,两个人一块往后倒,旁边就是直直竖着的断木,他用力一拽,用自己的后背挡住,手臂圈着她,也圈住了她的相机。
云潆可以感觉到护着她的男人皮肉被剐蹭的那种感觉,他震了一下,手臂更用力地圈住她。
有很清脆的金属声,一下。
云潆很清楚地看见是方清源别在衬衫口袋里的钢笔滚了出来。
当下面的人开始欢呼惊叹,爆发窥见神迹的赞美,草丛里再次窸窸窣窣响,她尖叫一声把脚缩回来,人往上一窜,方清源跟着一滚,电光火石间,两人位置互换,后背刮擦的伤痛到让人眼前一黑,他没撑住,在女孩的唇瓣擦过。
太快了,很模糊的触感,让大脑几乎捕捉不到。
一切都安静了。
云潆在漫天的流星雨下,看清近在咫尺方清源的眼睛,有光,一尘不染。
然后迷迷糊糊被拉了起来。
后知后觉咬住了下唇。
她感觉方清源松开手,看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钢笔。
笔坏了,整个笔帽脱出来,笔尖在粗糙的青石上划过。
云潆看见他站在那,摩挲着那根钢笔,久久没有回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彤妹和赖老师跑上来,抓紧最后的时间摆POSS,云潆收敛心神,将两个姑娘收进相机里,留下永恒的一瞬。
用高倍数镜头可以看的更清晰,浩瀚的天际仿佛落下无尽的钻石,它们拖着尾巴优雅地坠落,让人感叹时光易逝,岁月无情。
...
第二天一早方清源就出去了,云潆从窗棂露出半个小脑袋,目光追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拐弯处看不见。她怕错过,趿着夹脚拖哒哒哒下楼,站在办公室门口喂蚊子,不多久,方清源手里提着个袋子原路返回,一进校门,卯了眼立正站好的美术老师,低头掠过,进了自己那间小平房。
被太阳烤的发烫的操场上急急忙忙蹿过一个粉红身影,云潆在门口踟蹰着,轻轻敲了敲门。
方清源拉开门,挡在门口,一言不发。
云潆发现他手指上染了墨迹,从他肩膀看进去,隐约看见一点屋内的摆设。她把目光规规矩矩收回来,捏着手机道了声:“昨天,对不起,你钢笔是不是摔坏了?我赔你吧。”
“不用。”方清源作势要关门。
云潆伸手挡住,差点被夹了手,幸好他及时停下,他攥着门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隐忍着、忍耐着。
“真的对不起!”云潆变得很着急,解释着,“我问过彤妹的,我不是想乱跑,我……”
方清源徒然松开门,重新坐回了门边的书桌前,书桌靠着窗,仍旧是充满了岁月的痕迹,桌上铺着一块棉纱布,上面小心翼翼摆放着拆下来的钢笔零件,一旁还有早晨刚买来的工具。
看起来是他很爱惜的东西。
云潆觉得更加抱歉,她身上没现金,只能笨拙地举着手机问:“多少钱?不要紧的你说个数。”
方清源安静地在忙手上的事,没有应答。
补过操场修过电闸的这双手,此刻仍旧熟练地在修补着。
他置身其中的这间屋子也与陈年的操场一个风格,干净,却很旧。
一张八仙桌,一张床,一个电磁炉,这就是全部。
他不赶客,也不欢迎,云潆忽然就懂了——
“你也跟赵医生一样,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女孩的内心汹涌着难过的情绪。
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再一次遭到了否定。
大概是因为曾经相信过这个人,所以此刻才会觉得那么荒唐。
“就因为我和那个人一样,所以你就讨厌我?”
如果她没有把相机带来这里,他是不是就会公平一点看待她?
云潆盯着方清源,桌边的男人没再隐藏自己的想法,鲜少露出这样的情绪,攥着笔明确告知:“你确实造成了麻烦。”
女孩扬声:“我说了赔你,我没想赖账!”
“你赔不起。”
方清源不想再说,用一条帕子轻轻擦拭笔尖的墨汁。
可能再也修不好了。
门边的女孩一跺脚:“那你就继续讨厌吧!”
她转身便走,乖乖趴在屋檐下纳凉的胖狗因为有人经过所以习惯地吐舌头卖萌,认得这姑娘,刚要跟上,就见小姑娘生气地嫌弃它:“丑八怪,闪开!”
胖狗:“……”
不知道招谁惹谁一大早挨骂的小东西呜呜地重新趴回去,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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